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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放進自己嘴裡,又剝開一個山竹,分了一半給小六,小六一瓣瓣吃著。
看到顓頊,十七禮貌地直起身子,頜首為禮,小六卻躺著沒動,只是大大咧咧地笑著揮揮手。
顓頊走了過去,坐在他們對面。
和小六相識以來的一幕幕走馬觀花般地在腦海裡回放。
他下令對她動用了酷刑,讓她的雙手骨肉分離,本算結下了大仇,可她以身護他,拼死相救。他卻懷疑相救是為了施恩,只是一個陰謀的開始。
被九命相柳追殺時,裝白狐尾巴的玉香囊碎裂,可白狐尾巴沒有丟失,反而在他懷裡。
他被防風氏一箭洞穿胸口,他以利用之心叫了她來,甚至決定必要時,用箭洞穿她的胸口,以他傷染她傷,讓她也血流不止,誘迫塗山璟去找防風意映拿止血藥,他好派人趁機奪取。可她毫不猶豫地趕去找塗山璟,為他盜取冰晶。
她給他下蠱,雖然她說只是疼痛,不會有其他危害,可他從沒有相信過。她找各種藉口,遲遲不肯解除蠱,他認為她必有所圖謀,想用蠱要挾他。她留言給塢呈蠱已解,縱使之後,很久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可他依舊不相信她真的解了蠱。
因為師父要見她,他以為她是罪王之子,接近他是想利用他的身份,挾恩作亂,他痛下毒手,她卻只是看著他笑,那笑中分明沒有責怪,反而是欣慰,竟然欣慰著他的冷酷。
還有那一次又一次的雪夜對飲……
一樁樁、一件件想來,一切早擺在他眼前,可他那一顆冷酷多疑的心,竟然視而不見。
顓頊看著小六的雙腿,裹著接骨木,又纏了一圈白緞,看上去十分笨拙。
顓頊的手伸向小六的腿,十七以為他又要傷害小六,出手如風,以指為劍,刺向他。十七本以為會逼退顓頊,可沒想到顓頊根本沒有閃避,指風刺中他的手臂,鮮血流下。
顓頊的手搭在小六的腿上,輕聲問:“疼嗎?”
小六扭過了頭,閉著眼睛,“不疼。”
顓頊有千言萬語翻湧在胸腹間,擠得他好像就要炸裂,可是他不敢張口。三百多年了,他已經不再是鳳凰樹下,推鞦韆的男孩。父母雙亡、流落異鄉、寄人籬下,他戴著面具太久,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真心地喜悅,真心地悲傷。他學會了用權謀操縱人心,卻忘記了該如何平實地接近人心;他學會了用各種手段達到目的,卻忘記了該如何真實地述說心意。
顓頊站了起來,對十七說:“好好照顧她。”
顓頊走出了殿門,在夜色中漫無目的地走著。承恩宮裡花木繁盛,奇花異木比比皆是,晚來風急,吹得花落如雪,清香陣陣,可這海之角的異鄉沒有火紅的鳳凰花,花開時絢爛如朝霞,花落時猶如烈焰飛舞。
十七看到小六一直閉著眼睛。聽到顓頊的腳步聲遠去,小六的眼角有淚珠一顆顆滾落。
十七把小六攬進懷裡。
小六的臉埋在他肩頭,淚落如雨。
三百多年了,她已經不是鳳凰樹下,鞦韆架上的小姑娘。
她曾在深山裡流浪,像野獸一樣茹毛飲血;她曾被關在籠子裡,猶如貓狗一般被飼養;她被人追殺過,她也殺了無數人。她的生命就是謊言、鮮血、死亡,所有人都在欺騙,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站在眾人面前。
一直到深夜,小六和十七休息時,顓頊都沒有回來。
第二日清晨,小六起來時,顓頊已經離開。
傍晚時,顓頊回到華音殿。
小六依舊是老樣子,嬉皮笑臉,和顓頊揮手打招呼。
顓頊除了冷著臉,沒有一絲笑容,對小六很冷淡以外,別的都正常。
顓頊對十七說:“白日裡如果悶,就讓婢女帶你去漪清園,園子裡有寬可划船的河,也有才沒腳面的小溪,奇花異草、飛禽走獸都有,是個解悶的好去處。”
十七說:“好。”
顓頊說:“不要席地而坐。”
十七看了小六一眼,回道:“知道了。”
顓頊不再多言,回了自己的屋子,晚飯也是一個人在屋子裡吃的。
醫師說小六的腿最快一個月好,可實際上十來天,小六已經可以拄著柺杖慢慢地走了。
醫師非常驚訝於小六的康復速度,叮囑小六,“腿長好前,要多靜養,現在腿長好了,就要儘量多運動,慢慢地,就會正常行走了。”
小六很聽醫師的話,經常拄著柺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