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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要了。”楊銳心想,大不了剩下的存冰箱。
“票。錢。”賣肉男沒稱重,先等著楊銳掏東西。一個普通人一個月只發一兩斤的肉票,攢下來買十斤肉的雖然有,小年輕卻少。
楊銳不再計較,掏了兩下兜,在附近人懷疑的目光中,拿出錢包,找出肉票,丟在了案子上。
賣肉男的臉頰抽了兩下,不言聲的將肉丟給旁邊另一人,後者,一手提秤,一手平搓秤砣,報數道:“十斤八兩,九塊五毛。”
楊銳數了十塊錢和11斤的肉票,拿了找零,擠出擁擠的人群,已然是一身大汗,心裡更是半點的購物慾都沒有。
休息兩分鐘,楊銳義無反顧的重新加入了一個新隊伍,然後聽著旁邊頻繁發生的吵架當戲劇消磨時間。
像是後世菜市場那樣,所有菜販子都等著消費者上門的好事,在1984年是不存在的。事實上,這些擁有北京戶口和國家正式工作的菜場職工,是以奉獻的心態對待顧客的,所以,當顧客不能理解他們的奉獻的時候,動輒怒氣衝衝的製造吵架事件。
買菜的顧客,其實也習慣了吵架。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喝,你不吵不鬧,人家給你什麼你就拿什麼,那辛辛苦苦賺的錢,存的票就浪費了,只有會吵會鬧的,才能用不多的收入,操持出一桌豐富的飯菜,
楊銳平日裡也不做飯,更少來菜市場,只能隨波逐流的跟著人群。
又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買到帶魚和大黃魚,楊銳總算滿意了一些。
80年代的中國,市場上的海產基本都是野生的,野生帶魚在後市也不算稀奇,而且就價格來說,80年代的帶魚也不能說便宜。但大黃魚卻是非常的出挑。
到90年代末,國內的野生大黃魚就很少見了,至於30年以後,網箱養殖的大黃魚都能當野生的出售了,即使如此,兩斤重的大黃魚已經很少,三斤以上的更是要賣到3000元每斤,也是靠著一條大黃魚一萬塊錢,領導們才能輕易的辦下十萬元一餐的酒席。
而在1984年的東單菜市場,一兩斤重的大黃魚隨處可見,偶爾還能看到四斤重的新鮮黃魚。
當然,這麼好的魚,市場工作人員會自己花上幾毛一塊的,帶回家去吃,沒點關係也是買不到的。
不過,楊銳覺得兩三斤重的野生大黃魚就非常好了,倒是沒有強烈的追求“大”魚。
他一口氣買了四條魚,才覺得沒有白花費時間排隊。
“凍雞完了,凍雞完了!”工作人員對著一條蜿蜒綿長的隊伍吼了起來。
原本尚有些秩序的隊伍頓時混亂了起來。
有個女人跑上前來,問道:“明天還有凍雞嗎?”
“這周的都賣完了啊,下週早點來排隊。”
“怎麼就沒有了?”女人的聲音一下子就不對了。
“沒有了,沒有了!”工作人員擺著手。凍雞和豬肉等等不同,是不需要肉票的,但也是定量供應,每天都有長長的隊伍在排。
這也是首都才有的優待,其他地方的人,就是想排隊,也沒有地方給他們排隊去。
每人每月半斤、一斤或者兩斤的豬肉供應自然是不夠吃的,凍雞是很多人家補充蛋白質的好東西,但要買到一樣不容易。
跑上前來的女人的表情變化的很快,幾秒鐘的時間,就從生氣變成了憂慮,繼而又是傷心。
接著,她默默的垂下頭,抹了抹眼睛,手緊緊的捏緊了布袋子。
周圍突然靜了下來。
菜場裡的每個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大多數人甚至都經歷過。沒有肉票,沒有凍雞,就意味著家裡孩子沒有肉吃,或許不止是這個星期沒有肉吃,上個星期,上上個星期也許都沒有排上隊,至於下個星期,下下個星期是否能夠排到,誰也說不上來。
楊銳低頭看看自己的袋子,忽然心有所感,將一大片豬肉扯出來些,且借了菜場的刀,橫著接下來一塊,約莫兩三斤重,遞給垂頭的女人,說:“你要是不嫌棄,我今天買多了些肉,你不用給我肉票,我勻些給你……”
女人一驚,連連搖頭,說:“不用不用,誰家都不容易,小兄弟,你自己帶回去吧,這麼好的肉,吃不完的煉些葷油,平時炒菜香的很,你家裡人都等著呢……”
“我家裡就兩口人,本來是準備存冰箱裡慢慢吃的,先勻給你。”楊銳誠懇的道:“你看我買的東西,兩個人吃不了的,我就是看這塊肉好,人家不肯切給我,我就全買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