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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也未必能義無反顧吧?
想起昨天他的一時衝動,心裡不免暗暗責備自己,徐冉啊徐冉,你果真是要有多幼稚就有多幼稚。懷著揪然心境,徐冉緩緩開口,“晚幾天再出院吧,我看白雪這幾天精神不大好,穩一些再說,沒準,還能想出別的法子呢?”
白雪爸爸用將信將疑的眼神期盼看著徐冉。
徐冉真不是存心忽悠人家,而是他挺認真拿著主意,想等院長從美國回來,好好求求他,之前聽說院裡每年都會撥下一部分基金救助那些因為家庭貧困而無法繼續治療疾病的患者,他想為白雪爭取到一個免費救治的名額。
這時候的徐冉和當初為了自己前程誤打誤撞的徐冉有些相仿,但又有差入。
相同的地方還是這時他期望白雪能獲得救助的心情和希冀自己在SH討一杯羹同等的迫切。不同的地方卻在於那時候的餘院長對於徐冉來說是全然陌生的一個抽象人物,他面對那麼一個人就像人生一場最荒謬的賭局,輸了,滿盤皆輸。贏了也沒什麼好沾沾自喜。可現在的餘江中對他而言則是高深莫測的混合體,是個比情人深沉比親人還要形象具體的一類存在。
他對這個人的感情是即依賴又時時警戒著不要過分依賴,即小心翼翼想維護,害怕失去,但潛在裡又時時想徹底破壞了這種被過多奇怪情愫纏繞的感情,彷彿打破了陳舊世界就又有另一種嶄新的生活在等著他似的。其實不能,徐冉心裡再清楚不過,他已經像中毒無可救藥的癮君子,明明知道這條路走的並不可取,但寧願用暫時的麻痺換來偷歡的短時安寧。這就是現在的他。
徐冉微微皺著眉往骨外科病房方向走。
骨外科病房外電梯口這邊的走廊過道,有高高身影站在過道邊靠窗戶這邊,手拿著照相機對著視窗在拍從十五層樓的高度俯視城市的街景。
SH正中城市中心最繁華地帶,四周高層建築物層層包裹著,SH的幾幢高樓在林立的標誌性城市建築物中並不搶眼和特別,唯一特別的是那四個醒目紅色大字“SH醫院”無聲而威嚴矗立在外科二號樓大廈的樓頂。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徐冉每當從這個城市許多地方不經意回眸,恰好看見錯落的建築群中這若隱若現的四個字。當然他對這四個字的感覺還遠遠不及那些在這個醫院工作生活了幾十年的職工強烈且深沉,但每當看到那靜默的牌子心中都會生出莫名的觸動。
至於這種觸動源自何處,連徐冉自己也未能分辨明晰。
這瞬間,從他步伐經過的路徑處抬頭,目光範圍剛剛落在對面的大廈樓頂。由於距離很近的緣故,他甚至可以看見一群鳥在樓頂的陽臺和醫院標誌的招牌上飛來飛去。
飛翔著的鳥兒在淡藍色天空劃出碎碎磷光的印記。
那個背對的他的高大背影牽起徐冉好奇的目光,這個角度拍出的照片一定能記錄SH最美麗的畫面。那不斷按著快門的人卻感覺到什麼似的,轉身回眸。
徐冉一愣,怎麼是方納言?
此時他並不想停下腳步和有些日子未見了的人寒暄,於是裝作並未發現他的模樣低頭,匆匆忙忙往骨外科病房裡面走,方納言也並不喊住他,只是手扳動著快門,想把徐冉行色匆匆的側影留在他掌中握住的忠實朋友裡面。
卻沒防備鏡頭中忽然多了此時正推開骨外科兩扇對開的門正徐徐往外走的幾個身影。
方納言微微眯著的雙眼從相機鏡頭上方抬起來,看著那被霞光照耀的一排身影,大步流星走在這些人最前面的一個挺拔儒雅的中年人他好像在哪兒見過,卻一時之間想不起曾經在哪裡見過,從方納言站著的位置看見那人目光從緩緩和正同他擦肩而過的徐冉身上掠過,最讓方納言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有兩束小小跳動的火焰從那人臉龐深邃一雙眸子裡一躍而過。
之所以方納言發現那一蹴而就的小束火焰,是因為這世上唯有心中也存在如斯強烈感情成分的人才能無論前方多黑暗,也可以順著一息尚存光源找到那跳動的東西存在。
方納言無意間的手指又按了一下快門。
映在鏡頭最深處的這組後來被他題為“醫院”的組圖最後一張,就是方納言這輩子恐怕最在意一個人的背影和一箇中年男子的正面比肩而過的畫面。
傍晚金黃色霞光灑在那有些眼熟男人臉龐上,徐冉背影上,於是正面而過的人面目模糊,背道而馳的人背影看著居然有幾分說不出的落寞;即便如此,方納言還是認為,這是他所有攝影作品裡最有意境和感覺的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