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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公子!”神蹟門內大步行出一青袍道士,頭頂髮髻上一匝暖玉銀箍,是清風觀首階弟子的打扮。
“鄭道長,你怎知我今日上山?”程音行動依舊翩翩,只是少了幾分不羈,神色中莫名憂鬱,談吐溫和,眼內神采像是燃盡的火堆,灰濛濛一片。
“我當然是不知!”他上前來,替他拎了手裡的一樽泥壇。“盼了幾日,才見你來……小林子那裡是否一切安好。”
他手上輕了,心間卻彷彿一潭死水揚了灰塵,緩緩沉澱。“還如離開時那般,那新碑我也立好,道長不必記掛了。”
“小林子喜歡新衣裳,程公子給帶去的,她想必是更稱意。”鄭子章口中一頓,與他向裡同行,提了提手中的,又問:“這是什麼玩意?”
“早前聽道長提起,小貓愛後山石榴樹,不知這會兒可否還在?”
被程音忽然提起,他才恍然大悟地拍響額頭,叫道:“師父這半年回山閉關,我倒忘了這茬兒了。”
“山下有片果林,路過時討了些肥,帶到觀裡來,盼入秋可摘些石榴給她帶去。”他講完,眉眼低垂,思及那景,臉孔浮現怡然安詳。
鄭子章旋即領他往正殿後身走,沿著他頭一遭往刀風澗的石子路,朝南一拐,滿眼翠綠欲滴,摻雜少許頹敗的石榴花,繁茂之相與道觀中的清淨肅穆大相徑庭。程音面對鬱鬱蔥蔥,卻泛不起欣喜,心中苦澀地提過那泥罐子,往下方走去。他身後腳步聲跟著,行至林中,才覺得踏步之聲戛然而止,他轉身瞧過去,見鄭子章站在一棵矮樹下,垂頭出神。
“不知是否因為樹下埋了東西,這棵始終比別的矮些。”他伸手扶了扶樹幹,赭石般的深棕色,曲折上延,精神的小葉片中,裹著尚且青澀的果實。“幼時淘氣,偏愛捉弄五師叔,我常偷了他的夜壺,叫他清晨著急。有一回,五師叔氣急了要責罰,到我屋裡去翻騰,小林子怕我捱打,便偷偷把夜壺埋在了這棵樹下。”
程音聽他講往事娓娓道來,一時溫存迷了心窩,暖烘烘地淚水弄酸了眼睛。失神地接了一句:“未想到,觀主也有那般輕鬆無忌的光景。”
“五師叔年輕時愛打愛鬧,呵……情急之時便會口吃。只是許多年不見,再回到觀裡,才發覺他性情變了許多,倒是那結巴的毛病沒變。”鄭子章矮身蹲在樹下,從罐子裡倒了些幹糞埋好,又嘆道:“原本只是幾棵石榴,現下竟已成林。”
程音愣愣出神,眼前晃動全是林子衿的影子,韶光逝去,往往令親近的人從死亡中理解珍貴,起初痛不欲生,以後反而慢慢無法相信她已走遠,無法再見。他捨不得離開這清風觀,只因心中莫名覺得,她還在世間某處,好似某日便可蹦蹦跳跳地跑回來。他思緒飄遠,耳邊只撈了他講的後半句,留在心中輾轉一番,忽而皺了眉頭,問道:“喬道長何時出關?”
鄭子章起身嘆氣,搖搖頭道:“師父閉關之處在玉宇臺,正是密室所在之處,想必是因紫玉已落入他人之手,所以寸步不離守候在那裡。”
他聽言沉吟半晌,心中揣了個念頭,惴惴不安,張口欲再問,抬眼之時瞥見果林外立著個人影,便收聲不語。鄭子章順著他的目光,也瞧見了,意味深長地問回來:“這潘姑娘總跟著你,這般是要誤了終身。”
程音卻淡然如常,素色袍子一甩,穩當當地邁過步子,往林子外走。另一個立在斑駁的樹蔭下,擼了擼袖子,瞧著漸行漸遠的落寞,與不遠處粉色的忐忑,心中一番悵然若失,忽然領悟了幾分清情寡慾,自然無為的道理。他不自知地搖搖頭,蹲下去照料那棵無情的小樹。
夕陽已遠,山鳥棲枝,宛若此時心境,疲憊而歸於麻木。
程音行至跟前,眼睛不眨一瞬地望進她的兩泓清潭,二人未語,卻已心知肚明。潘琪玉空著的兩手絞在一塊兒,深深吸氣,唇邊逸出的隻言片語,平淡地分不清平仄:“還要琪玉等多久?”
“其實,也未曾要你等。”他的歉疚溢於言表,講的輕柔,可免不了刺傷她。
“那便是要棄我於不顧?”她忽而面上皺起猙獰,隱忍著眼中淚花。“她活著那時,也不曾見你鍾情,此時已成了黃土,卻要將你奪去,叫我被天下人恥笑。”
“那時小貓常伴左右,我經常將她忘了,只是無論何時,一轉身便能瞧見在身後。”他思憶起,柔和了唇角,空望中,彷彿凝住了美好。“過往這半載,輾轉難眠之時,我常想,她是躲到何處去了?直至夢中再見,才恍然領悟,原來她是尋著了個好法子,依舊寸步不離,那是每日每夜,就住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