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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哀!”隔了一會兒,孟良胤拉高了嗓門,又喊了一遍,這一回,
他挺直了上半身,雙手交疊,作朝禮狀,中氣十足地放開了聲音,朗聲道:“陛下,您不是一個人的,是天下萬民的!請您起身,該上朝了!”
段瀟鳴依舊毫無動靜,連眼皮也未曾睜開一下。
孟良胤再次伏地一拜,高聲道:“請陛下上朝!”
這一次孟良胤的聲音高得似乎直直地穿透雲霄上去,四周所有的侍衛,也不
知道是誰起的頭,一時間異口同聲地全部跟著孟良胤喊起來,闔宮上下,全部都飄蕩著叩請段瀟鳴上朝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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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山倒海的呼聲裡,段瀟鳴猶自巋然不動,他這樣消極地表達悲傷,幾乎到
了自暴自棄的地步,這正是孟良胤最害怕見到的結果。眾人跪勸了幾個時辰,
他卻絲毫不為所動。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孟良胤的心中越來越慌,也沒了主意
,畢竟,段瀟鳴的脾氣他是最清楚不過了的,要是他執意如此,那就是天王老
子也難以撼動他分毫,激將法對他是沒有用了……
太陽越升越高,水汽都被照得退散了,朝乾宮外,一片寂靜。
噠噠的馬蹄,從宮門外傳來,那樣深邃而嘹亮,踏破這盛夏的早晨,踏破這
死寂的宮闈。
所有人,包括孟良胤在內,都不禁轉過頭,望向宮門,循往這聲源所出,禁
宮內騎馬,這是三公才有的特別殊榮。
紀安世策馬直入宮門,一直騎到金水橋邊才下馬,越過重重侍衛,徑直跑到
段瀟鳴身邊。
孟良胤跪在地上抬起頭來看他,也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但是此時卻抱著一絲希望,希望紀安世來了,能幫著他一起規勸。
紀安世往周遭都看了一遍,無聲地跪了下來,看著躺在地上的段瀟鳴,輕聲
道:“臣有一樣東西想呈給陛下預覽。”
段瀟鳴依舊閉目,仍然不理他。
紀安世一路從府中狂奔入宮,年老體弱,雖然路途很短,卻已經讓他氣喘籲
籲,隔了許久才緩過氣來,附加了一句,把聲音壓得更低:“這是昨日,公主
派人送到我手裡的,囑咐我今日才可拆閱。”
終於,段瀟鳴睜開眼來,頭上蔚藍的天,陽光直直刺進眼裡,一時讓他適應
不了。他幽幽的轉頭,雙眼又紅又腫,眼裡幾乎看不見眼白,都是條條縱縱的
血絲密佈著,晦暗的瞳仁烏溜溜轉了一下,好像是在嘗試著看看還能不能活動
。
紀安世忙跪前了一步,從懷中掏出那一張薄薄的紙箋,呈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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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的‘燕子箋’,宋朝的珍品,那年朝貢得來的,他自己是個粗人,只聽這班文臣們說,是無價之寶,所以就拿去給了她。
他眼裡看來,不過是一張紙而已,跟他每日用來亂塗亂畫的那些內府作坊裡
造出的紙沒什麼區別,甚至還不如他用的,誰知她就真那麼喜歡,如獲至寶,高興地跟什麼似的,像個得了糖糕的孩子。
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用錦盒收起來,寶貝得那個樣子,他不禁笑了起來,問她
道:“這‘燕子箋’是李清照用來給趙明誠寫信的,如今給了你,你要寫些什
麼給我?”
她聽了不禁當場啐他,說,這紙珍貴,等閒的東西,寫了便是糟蹋,她要留
著寫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
她這輩子最重要的是什麼?
他不知道。
應該說,在此刻之前,他不知道。
紙箋薄軟,拿在他手裡,陽光從紙的背面透過來,耀得上面的字都彷彿要化
開來一般。
她依舊躺在他懷裡,恬靜而安詳,比以往每一個早晨,他醒來時看到的那張
臉都要柔和。
段瀟鳴只覺得自己的眼淚隨著那紙上的每一個字,娟秀端麗,衛夫人的字型
,一筆一畫,看似羸弱,卻鋒芒暗藏,一忍再忍,終究還是剋制不住地往外流
。最後,只能徒勞地仰望頭上青天,捫心自問:
一個男人,一輩子,欠一個女人,能欠到什麼地步?
一個男人,一輩子,愛一個女人,能愛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