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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貓身上的一層鬆軟的絨毛。
橋上走過來一個人,水明感到腳下的橋身震顫起來。
“那是明子吧?”來人低沉的聲音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水明聽出那是村裡的鐵匠聚祥的聲音。“你爹在家嗎?”人高馬大的鐵匠走近水明,木橋又被踩得吱吱嘎嘎一陣響。“我家手推車的把手掉了,想找他給修一下。”
男孩兒似聽見沒聽見地應了一聲,繼續想著自己的心事。
十七歲的木匠兒子此時正處在生命裡的一個非常時期,一個從男孩變成男人的轉變時刻。六年前,當離開天水塢去喬縣中學上學時,他還只是個地道的農村孩子,不想太多的事,靦腆、知足;而現在高中畢業回來的他,雖然表面看上去依然安靜和內向,實際上卻已經被六年的學習生活脫胎換骨了。木匠長河和村民們都只看見他長高了,成了天水塢僅有的幾個上過喬縣中學的文化人。大家仍舊叫著他的小名“明子”。水明回來後就被村長指派當了大隊會計,每天在村委會的一個屋子裡與賬本和算盤打交道。
兒子回來後,木匠長河常在夜裡聽見兒子在另一間屋獨自讀著什麼。讓他感到疑惑不安的是,兒子讀東西時的聲音聽上去很陌生,不像是自己親手撫養大的那個孩子的聲音,更不象一個農村男孩兒應有的聲音——那聲音似乎在慢慢地唱著歌,一頓一挫的,又不全像。木匠聽到兒子的聲音裡提到了雲,山丘,樹林,死亡,陽光,泉水還有女人。他也多次聽到了“上帝”這個名字,但不能肯定他到底是誰。
木匠不知道,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的內心正在發生一場裂變。在喬縣中學的六年裡,從小就愛看書的水明讀了學校圖書館裡很多的書,無論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無論是小說、詩歌、戲劇,還是哲學和歷史。他喜歡與活在書裡的人進行無聲的交流,似乎那些人比生活中的人更懂得他的心思,無論他們是否在世,曾經生活在哪裡,講什麼語言,名字是長還是短。書讓生性羞怯的水明第一次意識到,他除了是個農村木匠的兒子,也有著和書裡的人一樣的只屬於自己的思想和靈魂。
六年後再回到家,水明感到了茫然和不習慣,雖然父親和家裡的一切和從前一樣,不多也沒少。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屬於哪裡了。有時他覺得自己活得像個騙子:人們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他,而真實的他是否能被天水塢人接受?他給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為了平衡心裡的矛盾,他開始頻繁地去李重家借書、看書,好讓新的思考不斷進入腦中,沖淡他巨大的不安和焦慮。讀書使他對生活又產生了與周圍的現實無關的各種遐想,催迫他對自己的生活做出新的思考和選擇。但是他沒有勇氣。思考的結果和現實的無奈總讓他感到更加沮喪和彷徨。
水明來到了李重家的小院子。李重的老婆蓮芯一看見他進來就迎了出來,並對他說,李重今天不知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平時這會兒晚飯早都吃過了。她邊說邊走到院門口,再次向李重必經的路口張望了一回,然後就招呼水明進屋去等。
和每次一樣,這個沒有自己孩子的女人一看見水明來,就會露出平時難得一見的好看的笑容來。她略顯慌忙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棗,花生和白薯幹讓他吃,自己則坐到一邊繼續做針線。蓮芯從來不打擾看書的水明,就像他從來不打擾看書的李重一樣。她默不作聲地做著自己手裡的事,但會不時地看一眼正在讀書的男孩兒。這個不識字但是絕對聰慧的女人從來都對讀書人懷著敬畏之心;她從讀書人看書時的專注表情裡可以猜出,書裡寫的必定是非常重要和了不起的事情,但同時也是能奪走人魂魄的事情。因為讀了書的人都想離開自己的家,甚至捨棄一切去找書裡那些眼睛看不見,卻對他們有著致命吸引力的什麼東西。
水明一邊吃東西,一邊再次翻開那本隨身帶來的《失群的鳥》。他隨意翻到一頁,看見了一首詩,傳神的兩行字立刻就把他抓住,讓他忘記了正在往嘴裡送的食物。
“一朵花向在清晨時失去了全部星星的天空哭訴說,
自己剛剛失去了一滴露水。”
他看見那詩的旁邊有李重當年流暢、挺秀的一行筆跡,:“一個人的失去在宇宙中算得了什麼?”
他又繼續看見了另一首詩:
“真理穿上“事實“的衣服,卻發現它繃得太緊,
當他換上了“幻想“的衣服,才自由地跳起舞來。”
旁邊又是李重寫的幾個字:文學必須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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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又暗了一些,李重還沒回來。蓮芯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