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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荀兩眼裡有些靡散的光,略一勾唇道:“只是覺得,沒必要叫她憂心罷了。姒兒是我捧在手心裡疼著的,你若敢對她不好,他日我做鬼也不放過你的。”
謝方知聽了便笑:“到底是你在酸我,還是我在酸你呢?”
“……”
姜荀良久不曾說話,他瞧了簾子外面一眼,想起了蕭化凡,他收了蕭化凡為學生,今日蕭化凡遇到了蕭縱,又遇到了章太后,謝乙這心腸,真是歹毒了。
闔上雙眼,姜荀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飄蕩在河流上,而他知道,這河流是黃泉忘川,而他要去往世界的另一頭。
於是,在謝方知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終於說了一句話。
謝方知渾身一震,眼底卻亮得可怕,說完這一句,姜荀便不說話了,而後徹底睡去。
出來的時候,謝方知覺得自己身體有些僵硬。
他看見姜姒怔怔坐在外面,也不知在想什麼,看他出來才起身,也差點打翻了茶盞,她只問他道:“堂兄他如何?”
“似是打算歇下了,你放寬心,莊閒在回京的路上,若熬過這一陣就好。”
謝方知溫聲安慰著她,手掌貼在她後背。
在他抱著姜姒的那一霎,前世種種都從他心間劃了過去,謝方知想,他這一雙手裡可以抓著很多東西,他也可以擁有很多東西,但他擁有這一切,也不過都為了姜姒罷了。
生死一線間,姜荀也不過是個情種。
他也不知到底是憐憫誰,又是對誰含酸,只忽然對姜姒道:“我忽想起上一世種種,而今你可原諒了我?還恨我麼?”
姜姒忽然很久沒說話。
她又觸到最下頭的心結了。
良久,謝方知嘆了一口氣,他有力的手臂禁錮著姜姒的身體,讓她乖乖待在自己懷裡,然後嘆息道:“姒兒,你這一世曾給過傅臣一個選擇的機會,讓他傷害了你,為何不願再給我一個機會,叫我疼你?”
心下微顫,姜姒望著謝方知,一眨眼,那淚珠子便滾了下來。
謝方知大掌摩挲著她臉頰,只慢慢道:“風雨還長著呢……”
他要守著她,過一輩子。
第一零六章 謀反
莊閒終究還是沒趕上。
他被謝銀瓶引著進來的時候,只聽見旁邊有個人嘆息一聲:“遲了……”
人沒了。
屋裡屋外都靜悄悄的,過了好一陣,才聽見人壓抑的哭聲。
姜荀纏綿病榻五日,終於還是去了,御醫們戰戰兢兢地站在雨裡頭,根本不敢靠近。
姜姒整個人都恍恍惚惚搖搖欲墜,她竟然沒哭,只是靠在謝方知的肩膀上,渾身都沒了力氣,閉著眼睛,很想這樣睡一覺。
謝方知攬著她肩膀,也知道她如今的脆弱。
姜姒與姜荀兄妹之情,謝方知如何能不理解?正如他與謝銀瓶一般。可如今正是風華好年少,偏偏送入那陰慘黃泉路。卻不知姜荀在路上,走得是否舒坦。他見謝銀瓶進來,也沒多說話,只擺了擺手,暫時不說姜荀的事情。
姜老太爺也沒想到,竟然又是一樁白髮人送黑髮人,整個人比姜姒也好不到哪裡去,由此更加心灰意冷起來。
姜姒沒心思去想別的事情,她只想起自己當年把姜荀從水裡拉出來,他原本就不好的身子骨,就落下了病根,再也沒好過,如今竟然去了。
朝野上下都被這世事無常所震驚。
原想姜荀乃是炙手可熱人物,說病就病,說沒就沒,像是那鮮花在最鼎盛時候沒了顏色,從枝頭被人剪斷。
出喪這一日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可轉眼又有幾個人記得?
謝方知叫莊閒好生查驗過了一回,不過到底姜荀去世一事的原委,謝方知沒有再跟姜姒說,姜姒是不是能猜到他也不去多想。都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是皇帝寶座下面堆積的屍體呢?
杯酒釋兵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差的都是姜荀這樣。
鳥盡弓藏,也不過如此。
謝方知要打算的事情還有許多,姜荀那一句話留在他腦海之中許久,不曾離去。
到底要怎麼才能籌謀好一條後路,全身而退,顯然成為了現在的謝方知需要考慮的問題。
不過蕭縱到現在也還沒有動手的傾向。
只是他跟姜姒都知道,屠刀就懸在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
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佳節,蕭縱特賜恩旨,叫眾位大臣都往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