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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初春的夜晚,風冷而沁涼,冰晶似的,叫人清醒又叫人迷醉,忽然就有了這種閒情閒趣,央落雪道,“你先出謎面。”
百里無雙想了想,思維的觸角一直探到童年去,想起一則:“我在青山永無蹤,好個畫工難畫容。人人話我無用處,三國之中立一功。”
這是鄉間流傳的謎語,不文不工,說完她補充:“猜一樣東西。”
哪知話音才落地,央落雪便道:“風。”
答得太快了,百里無雙微微一愣,央落雪道:“這個我聽人說過。”他的聲音裡不無得意,“——喝酒吧。”
百里無雙喝了,便輪到他出謎面:“東方一棚瓜,伸藤到西家。花開人做事,花謝人歸家。也猜一樣東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陽。”百里無雙答得居然也不比他慢,“這個我聽大師父說過。”
他便喝了酒,道:“該你了。可別再出我聽過的。”
她想了想,“吹笙打鼓上彩樓,男人裝作女人頭,容易少年容易老,一時歡樂一時愁。猜一樁活計。”
“又是我聽過的。”央落雪笑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色,卻見他一雙眼睛水光緻緻,他道,“我也說個給你吧:荒山野地造高樓,富貴榮華事必休,父母男女多是假,洞房花燭假風流。”
他說的不是謎底,是謎面。但這謎面跟她的謎面答案是一樣的,都是“唱戲”。
真巧,對方說起來的謎面,他們都聽過,都能毫不猶豫地答出謎底。
世界真的很小嗎?還是這些謎語流傳得太廣?
“再猜。”央落雪眼睛微微發亮。樂趣已經從猜謎變成了“你是否也聽過這一則”。說出一個謎面,期待的不是對方如何猜出來,而是答出謎面的那一刻,忽然會心的一瞬。
他聽過的,她也聽過。
她知道的,他也知道。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快活歡喜卻又有點說不出的迷茫。那感覺像是孩提時看到的第一場雪。用力仰起頭望向高空,看到一朵朵的雪花飄下來,覺得驚奇又喜歡。它們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來?誰能解答呢?只願它們一直下,不要走。
這頓酒喝到很晚,風裡飄起一絲涼意,吹進亭子裡,央落雪臉上落下一絲絲晶涼,下雨了。
雨不大,如絲,細細的冷冷的紛紛灑下來。
百里無雙要告辭,央落雪道:“等等。”他離開亭子去屋子裡拿傘,身子離開暗處,到了屋前被燈光照亮,雨絲也被照得透亮,他拿了傘來,撐著走到她面前,發上已經沾上了幾星晶瑩的水珠,面上也有些溼潤,他道,“我送你。”
雨絲打在油紙傘上,細碎的沙沙聲,在春夜裡聽來格外靜謐。黑夜與雨水掩去了一切的響動,天地間彷彿只有溫柔的聲響。彷彿有天神站在雨雲上面悄悄動了手腳,世上便有一些東西脫離了原本的軌跡,起了微妙的變化。
這條路她走過無數遍,即使閉著眼睛也能到達。一個人可以回去啊,而且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可是在他說送她的那一刻,眼裡眨著清澈水光,面頰因酒氣而湧上紅暈,忽然叫人無法拒絕。
平常走在這條路上,總是自己一個人。也許會有金戈烏刃,也許會有長老,也許會有侍從,但他們無一例外地要落她兩步距離。
……從來沒有,跟人並肩一起走過。
肩並肩,走在一起。
“央落雪。”她叫他的名字。他走在她身邊,淡淡藥香襲來,白衣藍袍,在這樣濃重的黑暗裡也皎潔如同月邊白雲。她的聲音裡彷彿滲進了雨絲,很清潤,卻也很低,因為有些話,她還從未對誰說過,正如此時的心情,在這之前,從未有過。
第一百二十八章
“嗯?”
娑定城的大小姐的眼睛在夜色裡閃著光,“這樣,已經是朋友吧?”
朋友,說出這兩個字會覺得溫暖。
在她十八年的生命裡,第一次有朋友。
並肩站在一起的、沒有上下之分的、可以聊閒話和心事的、不用開口便可以彼此扶持的,朋友。
就像央落雪和唐從容一樣。當時她便羨慕這樣的感情吧,眼下,她覺得自己也擁有了。
這樣溫暖又靜謐。
“應該是吧。”他說。因為此刻的感覺,彷彿是和唐從容在一起的時候。又有些不同。一樣的平靜自在,卻沒有這樣飽滿又妥帖。心裡浮浮蕩蕩,就似這黑暗,無際無邊。
是朋友。也許比朋友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