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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急又惱,不僅拿他沒辦法,更無力扭轉自己對他的在乎。
瞅著她眼裡抑壓的火光,他撇唇。“擔不起就別擔了,再這麼下去,你的那些船伕遲早餓死。”刻薄的言辭藏匿著難以察覺的關切,看到她竟然得靠花船的人才能過活,他心口窒悶極了。
現在的“隆容”已是苟延殘喘,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容家在揚子江根本待不下去了,他不懂她究竟在堅持些什麼,鎮日把自己累得半死,值得嗎?
“我的家事需要你管嗎?”滿目怒潮掩蓋了她內心逐漸崩裂的脆弱,她氣得想出拳打掉那些話語,卻又沮喪得提不起任何力氣,只因他所言非虛。
“我從沒見過哪家正經的閨女會出入此地!若非容家曾有恩於長孫家,你認為我有必要跟你廢話那麼多?我是——”
“你以為容易嗎?!”她終於受不住他的一再數落,紅了眼眶,掏出荷包就往他身上一陣亂砸。“我不擔誰來擔?你管我跟什麼人打交道了?要把一船人關照清楚,容易嗎?你以為容易嗎?!”她發洩似地邊吼邊打,心一酸,哭了。
連累船伕受苦她也是千般不願,可有什麼辦法?自“隆容”出事以來,她一直安分守紀、隔絕官非,為容家委曲求全,拚了命也要跟別人爭個頭崩額裂,她只想抓緊“隆容”,絕不輕言放棄祖先留下來的基業……她這樣錯了嗎?她這樣就礙著他的眼了嗎?他憑什麼批判她的作為?
她突來的失控教他愣住,她悲傷而疲乏的淚顏更深深震住了他,沒有絲毫抵抗,他忍受著皮肉之痛,隨她打個痛快,知道這回是自己理虧了。
以為她從不為容家的事難堪,他早該料到,一個女子力持家業得面臨多大的辛酸艱困……他錯了,錯得過分!
“容小姐,要回去了嗎?”
船家的叫喚從背後傳來,容雲知道是渡船來了,哽咽著收起荷包,她舉起袖,胡亂擦乾了淚痕便馬上掉頭離開,不想再跟他牽扯下去。
登上渡船,她不理同船人的異樣目光,逕自把臉埋在雙膝間,咬牙調理情緒。
她狼狽,也懊悔,怎地在他面前掉淚了?這個男人,就是存心要她難看……
上回還真以為他關心自己身子看起來太虛,為此心思蠢動,想他真的變了,變得如同喜姨說的那樣待她好,誰知……聽他對她說得有多刻薄?她真是想太多了……
他沒變,真是跟以前一樣討厭才對!
她心情糟透,然而,佇足花船上的男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繃著俊臉,長孫晉目送小渡船緩緩退出自己的視線,眺望那抱膝而坐的軟弱身影,他黝黑的深眸凝起了落寞,心坎有微妙的酸澀。
在此之前,他從未看見過她哭泣的模樣。
他幾乎不敢想像剛強如她,平日是如何狠狠壓下這麼多的憂傷,即使難堪焚心也得對人強顏歡笑,竭力守住搖搖欲倒的家業。
夜色更濃,男人的調笑聲、女人的嬌軟音繼續從艙廳蔓延至外邊,充斥滿船的欣悅喧鬧,卻撫不平他混亂的心緒,教他再也無心入艙談任何生意了。
晨光熹微,窗外宛轉鳥啼讓長孫楚在鏡前露出了淺笑,玉手挪過杏兒新採的白玉蘭輕輕把玩,待她沾了十指芬芳,杏兒也為她梳妝完畢了,便步出閨房。
鳥語花香的美好清晨教人心曠神怡,她來到大廳,便見二哥早早端坐座上。
“二哥,早呀!”神采奕奕地高聲請安,她步履趨前,卻發現他臉色不對勁。
“楚楚。”抬眸看了妹子一眼,長孫晉比比身旁的位子。“先坐下。”
“是。”她乖乖坐下,學他一樣正襟危坐,靈眸往旁瞄了瞄,曉得這會兒大事臨頭了……
“你知道容家家境有困難的事嗎?”
她一愣,頷首。“知道。”全鎮江的人都知道吧?
“那你為何不扶他們一把?”按捺即將爆發的怒火,長孫晉冷冷斜睨身旁詫然的妹子。“我每回捎信都千叮萬囑的話,你都看到哪裡去?”
“我有看啊!”迎視他寒峻的眸光,長孫楚挺直背,俏臉無辜。“就容家有恩於咱們家,所以一定得好好關照著容家,不管他們家有何困難都得盡力協助。”她俐落背誦出那些千篇一律的信箋內容,才不想被冠上渺視兄長叮囑的罪名。
“你曉得容雲跟花船人做生意的事嗎?”
“曉得呀!”
沒半點心虛,她還敢回得這麼爽快?
整張俊臉倏間黑了,他沉不住氣。“容雲一個女子夜訪花船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