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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似乎都燒得分外熾烈,隔著三十餘丈,慕容衝的眼光急切的搜尋著符堅的神情。多少年來慕容衝腦子千萬遍的想過這一刻的情形——當他兵臨長城城下,符堅從城頭向他張望。那應該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他從來沒有想明白過,大約是因為自知太過荒唐,而此時,他竟真的看到了……
九年不見,符堅顯得有些陌生,或是隔得太遠,身軀也不如記憶中那麼高大。密集的火光化作一道緋紅的瀑布,從他身後裹挾而來,熱浪衝得他衣袍狂卷,他的身軀擁在光中極消瘦,近至於有如一具枯骨。慕容衝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覺得那眼瞳中從前紫色的異彩變成如濁漿般緩緩流淌的深黑,象是陷進去就無法出來的永夜。符堅似乎搖晃了一下,手死死的扣上了堞磚,似乎有些失措,不過只是一剎那。
一剎那後,符堅站直正容。他的目光從東往西掃掠了一遍,聒噪了個把時辰的燕兵竟不自覺的靜了下來。符堅揚起了眉頭,不動聲色笑著,彷彿站在城下的,不是前來索仇的強敵,而是聽他一聲號令就會赴湯蹈火,捨身亡命的親信子弟。他一字一句喝問道:“慕容衝,竟然真是你?”渾厚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入慕容衝耳中。
慕容衝微笑,昂頭道:“自然是我!難道你直到此時方才相信嗎?”,真是奇怪,他面孔上的皮肉象有記憶一般,非常自如的調整,這應該是一個讓符堅非常親切的笑容吧?
沉默……城上城下數萬兵馬都噤聲默立,只有鴉群依舊“呱呱……”的叫個不休,拉了的尾聲淒厲無比,象有許多鋒銳無匹的薄刃,一刀刀片在人們心上。慕容衝看著符堅的神情凝結住了,似乎有想昂天大笑又想嘶聲痛哭,兩種表情彼此掙扎卻又難分勝負,許久後他的眉眼慢慢的化開,變作輕蔑的笑意,他傾下身子,道:“家下之奴,居然也敢來送死嗎?”
慕容衝看到符堅的指頭在磚上彈動,他是怒極了吧?“正是做久了奴才,”慕容衝從容不迫的答道:“因此便厭為奴之苦,正想與你換一換位子!”
“哈哈哈……”符堅突然笑起來,笑聲象用硬矛在鋼盾上戳刮般刺耳,最後他放柔了面孔,用一種極暖昧的口吻道:“鳳皇,你若只是想與朕換一換上下位置,朕又未必不允你,何必這般大張旗鼓呢?”
許多人聽得一臉懵懂,明白了的神色卻是各異。慕容衝一把攥牢長槍,全部肌肉同時繃緊,在他尚未自覺之前,長槍已調到了往上投擲的姿式。他似乎聽到慕容永在怒吼著什麼,然後看到他已經摘弓搭箭,這倒讓慕容衝迅速冷靜下來。“不!”慕容衝一把攔住了他,道:“今夜沒能準備好,不是強攻的時辰。”
他盯著符堅,似乎看到有些東西在符堅身上崩裂。“若是從前的符堅,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得出這樣跡近狎辱的話來?他如今只能討這種口舌便宜了嗎?”怒氣慢慢消去,一絲快意從他脊背上竄起來,迅速漲滿了胸口。慕容衝覺得今日的收穫已經足夠。“不用理他了,”慕容衝向上瞟了一眼,再對慕容永道:“我們回營!”
慕容永勉強回過氣來,與始終沉默的刁雲一同,依命而去。他們退兵時,慕容衝逼視著符堅,一眨不眨。他身後數萬鐵騎有條不紊的撤開,蹄履磨地的沙沙聲中,簡潔幹練的號令此刻此起伏彼。親衛們再三請示,慕容衝都搖頭不從,反而讓他們先行退下。直到身邊已經空空蕩蕩,他方才拔轉馬頭,向著滿天繁星般的火把匯聚處行去。他孤獨清瘦的背影,投在城上諸人的眼中,彷彿一個不動聲色的籙符烙在了長安的城頭。
慕容衝方回到帳中坐下,小六上前報道:“秦王遣使而來。”慕容衝宣召,帳簾一揭,來使入內,卻是張整。他上前行禮,態度不卑不亢,道:“天王賜你一襲錦袍。”言罷將手中漆盤裡託著的袍奉上。慕容衝並不看面前几上的錦袍,直視著張整道:“他還有什麼話嗎?”
“天王有詔。”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慕容衝知道他想說“慕容衝跪聽”,不過還是省了去,張整昂著臉,道:“古來交兵,不絕通使。今卿遠來辛苦,只怕衣食不整,朕齎卿錦袍一襲,明朕心跡。卿當也記得昔日朕解袍相贈,恩情何等之深,何至於竟為兵戈之事呢?”
慕容衝聽著這幾句話,琢磨符堅的用意:“他是要再羞侮我一回呢,還是抱著一絲僥倖,覺得我應該還念著他昔日的幾分‘恩情’,會棄槍下馬,在他面前跪求寬宥?”
他瞧張整,張整的神情很是無奈,慕容衝看出來他是極不願走這一趟的。他想道:“張整定覺得符堅這舉動十分多餘。”於是便明白過來,符堅方才雖然言語惡毒,可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