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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衝看著二人,一陣風挾著幾點雨打在他臉上,細細的一涼,讓他冷靜了下來,他正要說話,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殿下!”
慕容衝一怔,這是高蓋的聲音,他轉過頭去。見高蓋落在後面四五步之地,斜風細雨之中,面目十分的模糊,只是一雙瞳仁,卻分外明亮。他道:“濟北王他……生性暴躁,請殿下略為忍耐。”慕容覺得他本來想說的並不是這個,可還是點了點頭,道:“自然如此!”便率部下離去。
過了幾日,段隨的傷勢愈可,便依前言,攜酒菜來謝慕容衝,並召了高蓋和韓延作陪。起初只是說些淝水戰事,慕容垂招撫烏桓之類的閒話,酒過三巡,彼此就熟絡了許多,漸漸把話題轉到前幾日的接風宴上。段隨已有了三份醉意,道:“濟北王這人,眼裡看別人都是土木沙泥,對我們也罷了,中山王是他親弟弟,竟也如此!”
“你喝多了!”韓延一把奪過他的罈子。“誰喝多了?”段隨打著酒呃,一激動起來,面泛油光,提高了聲音叫道:“若是他有中山王一半體恤部屬,老子……”
高蓋一把捂了他的嘴,向帳外看了看,道:“你說這話,是讓中山王為難!”
“其實四哥說得都對,”慕容衝無動於衷的喝著酒道:“只是,我們眼下回關東去,難道就真能與吳王爭一日之短長麼?”
韓延憂心道:“正是如此,放著唾手可得的長安不取,跑回關東去,又能如何?”
高蓋放開了怒視他的段隨,道:“只能看秦王是否肯放皇上回來了,若是皇上無恙,我們佔著正統名份,還是可以一爭的……”
話聲未落,慕容永就闖了進來,叫道:“衝哥,皇上從長安遣使來了!”
“啊?”帳中人醉意頓消,齊刷刷跳起,,往慕容泓大帳裡跑去。
慕容衝一挑起皮簾,就見到慕容泓身後坐著一人,頭髮斑白,佝僂著腰,兩眼之上褶子密密的疊著,他過了一會方才認出來,竟是慕容評。八年多不見,竟已老成這個樣子,慕容衝略略愣了一下。
見了慕容衝進來,慕容評起身正容,道:“我奉新興侯之命,傳信與你二人。”聽他這麼一說,慕容衝才發覺他身後緊貼著兩名秦軍督校,死死的扳著臉,按劍而立。慕容泓與慕容衝跪下道:“接旨!”
“不!”慕容評神情呆板,道:“是大秦新興侯傳信與你們。”
慕容泓緩緩站了起來,從慕容評手上接過信。慕容評道:“這是新興侯的肺腑之言,你們二人務要體諒他心意,忠心為國!”
慕容衝看這情形,就知曉肯定是秦王迫慕容喡寫的勸降信。果然慕容泓展信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化為絲絲冷笑,未了將信紙一揉,摔在地上。慕容衝俯身拾起,展開一看,果然寫的是“我族受秦大恩,當粉身碎骨以報……汝等若白衣面縛來朝,秦王仁德,許不加爾等之罪,仍為原職。爾早日皈然悔悟,仍吾家之大幸云云。”
他將信紙在指尖一捻,覺得紙質甚厚,不由心動。慕容評依舊是那副死臉,道:“新興侯的意思,你們已經知道了,我這就辭去。”
“誒,”慕容衝上前一步握他之手攔住,滿面堆笑道:“即然已經來了,為不留住一夜?”眼神向他身後的秦軍看去,手指在慕容評臂上寫了個“殺”字。慕容評緩緩搖頭,褐色的眼皮子慢慢掀了起來,他的眼神顯得很深很暗,他一字一頓道:“我主正在危城之中,為臣者怎可擅離?”慕容衝明白過來,他說的“我主”是指慕容喡,而絕不是符堅,於是放開手,後退一步。
慕容泓聽了卻更怒,吼道:“給我滾!早點滾!!!”
慕容評苦笑,臉上終於有了絲異動,再向慕容衝凝望了一眼,慕容衝看出他託付的意味,於是點點頭。慕容評便不停留,在兩名秦軍督校的挾持下離去。
“看看這個!”慕容衝將手中紙團展開略為細看,就發覺另有夾層,折開來,另有一張蟬翼般的素絹,他拿給慕容泓。慕容泓想了想,叫道:“取盆水來!”
絹一入水,頓現出淡黃色的字跡。那字跡漸漸成句,慕容衝費力辨認,輕聲念出來,“今秦數已終,長安怪異特甚,當不復能久立。吾既籠中之人,必無還理。昔不能保守宗廟,致令傾喪若斯,吾罪人也,不足復顧吾之存亡。”唸到這裡慕容衝略略驚訝了一下,原來這個懦弱的哥哥也有如此決斷的一天。下面的字樣轉濃,已是清晰可見,“社稷不輕,勉建大業,以興復為務。可以吳王為相國,中山王為太宰、領大司馬,汝可為大將軍、領司徒,承製封拜。聽吾死訊,汝使即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