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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的剪影。一百來個男人和男孩打量著四周,像狗一般先嗅嗅空氣,才往一條瀰漫著霧氣的淺灰色地平線前進,那霧氣看起來像是飄浮在地面上,其實是從附近河流升起的溼氣,在猶豫不決的清晨中,把一片更暗沉、更陰鬱、更不規則的色塊抹掉了。那色塊是橋樑的直線與裂成怪異夾角的橋面的組合,士兵們必須利用薩瓦河上被炸燬橋樑的破瓦殘礫來渡河,隨後在兩座小山丘之間越過一條長長的陡坡,去襲擊位於山頭另一邊的杜比察。法格斯和奧薇朵搓揉著因寒冷而僵硬的四肢,和其他人一起走向河流,由於光線不足無法拍照,相機依舊收在包裡。那時她說:“好像泰納的畫,你記得嗎?曙光裡的那些陰影。但是那個該死的英國人忘了把寒冷畫上去了。”隨後她拉緊外套的領子,把照相機提袋掛在背上之後,朝法格斯笑了笑。她突然在怪異的微笑中以憂鬱的語氣說:“別的戰爭永遠不會像這場一樣。”她在他臉頰上親吻,用更低沉的音調重複了“永遠不會”那幾個字,然後跟隨在士兵後面開始前行。那時,帷幕一般的濃霧覆蓋著河岸,彷彿懸浮其上的那些人影之間,開始發出槍支開啟保險栓時的插銷撞擊聲,原本是單獨的一聲,然後兩三聲,最後四周紛紛齊響。天空朝東的方向,隱約泛著橘黃色的金亮色調,那時,他們踏進水深及腰的河中,多虧晚上拉好的那些繩索,才能踩在橋樑的瓦礫上涉水而過。到了對岸時,他們開始在兩座山丘之間上坡時,腰部以下全部溼透了,腳丫子在靴子裡唧唧地擠著水,灰藍色的光線亮度也開始足以讓法格斯用全開的光圈拍攝分成小組計程車兵們,光圈,快門速度六十分之一秒。士兵們跟在幾位軍官後面,有些人往右,有些則往左,朝著山頂上坡而行,不同的人各有不同的表情,頑強、空虛、勇敢、緊繃、狐疑、變色、謹慎、驚嚇、不安、沉靜、冷漠……總之,在水彩畫家可能認定為美妙絕倫的光線下,那些都是人類面臨同樣考驗時可能會做出的表情。那種光線彷彿是提早報到的裹屍布,在極為細膩的微妙色調中,籠罩著即將赴死的人。法格斯看著奧薇朵,她在士兵群裡走在他左邊四五米處,溼透的牛仔褲緊貼著腿,軍裝剪裁的黑色外套釦子高扣至脖子,辮子尾端用鬆緊髮帶綁好,相機仍收在背上的提袋裡,彷彿拍照是她腦子裡最後才會想到的事情,是那個美得曖昧又可怕的清晨裡她所不需要的藉口。而當斜坡上方和兩座山丘的另一頭開始響起轟隆的槍炮巨響時,這一頭行進中計程車兵們紛紛咬緊牙根、握緊手上的武器,越靠近山頂,身體就彎得越低。這時,奧薇朵開始環顧四周,以冷酷又強烈的好奇心望著身旁的幾張臉孔,猶如在尋找緘默的答案,去回應只能在像那樣不真實的黎明裡、在一幅宇宙水彩畫的顏料之間才能解決的問題。那幅水彩畫裡,每個剪影都是卑微的線條,包括她自己的。那時,迫擊炮彈就在山頂後方開始爆炸,一位軍官回頭看著奧薇朵,對她說停,停,用強硬的手勢指示她留在原地,那是男人轉身去穿越自己的生命線之前,保護女人的最後本能反應。她完全遵照他的指示,馬上屈身跪了下來,照相機還在包裡,眼睛盯著繼續前進計程車兵們,盯著帶領學生朝山上漸漸走遠的學校老師。在早晨那種朦朧的光線下,那些男孩們低下頭來,蒼白的臉孔泛著驚愕的神情。她跪著待在那裡。這時候,法格斯也停了下來,隨著落在山丘上的光線調整快門速度和光圈大小,爆炸產生的煙霧現在以夾帶漫天灰塵的金黃色光環籠罩著山丘。他也開始拍攝從山頂折返的前幾個人,或是被戰友攙扶下山的傷兵,他們有的在地上留著斷斷續續綿延的紅色血跡,有的瘸著腿、包著繃帶,有的身上沾滿泥土和鮮血或被爆炸碎片擊傷,也有些是一臉驚恐的失明傷兵,雙手掩著臉跌跌撞撞地衝下山來。奧薇朵繼續跪在原地,法格斯則站起來往上坡跑了幾步,立刻彎下身體,再朝上跑一小段路,目的是想近距離清楚對焦學校老師的側臉,此刻老師已被兩個男孩攙扶下來,雙腳在溼軟的草地上留下兩道溝紋,牙床骨則被炮彈炸掉了半邊。在他們後面,還有更多的男孩下山而來,有的痛哭、有的哀號、有的沉默、有的受了傷、有的安然無恙、有的獨自歸來、有的沒帶武器,有的帶回來滿身鮮血的其他同伴,帶回來更多的腥紅血跡。法格斯回捲第三卷底片時,再次往奧薇朵的方向看去,她終於拿出相機,轉身背對那個場景,拍下鉛灰色河水奔流的河床上無人的坍塌橋樑,也就是那條早被他們拋在後方兩岸間的危險路段;對奧薇朵而言,彷彿那裡面才有關鍵的影像,才能解釋她去那裡尋找的東西,而不是在那些被擊潰從山上撤退的人身上。法格斯因此瞭解到她就要達成目標了,而且不會在他身邊久留,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