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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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護地送往青草叢中,不讓馬車駛過時碾碎了它。他一邊作著這些,一邊還興沖沖地談講著許多非常可樂而又文雅的趣事:我淚信,這種笑樂對於他是一種解救,因為,他突然有了過多的快樂,使他那麼高興,那麼迷醉,如果不盡情大笑,就只好放聲高歌或縱身猛跳了,也許還會作出一些傻頭傻腦的舉動來。
〃後來,我們慢慢駛上高坡,路過一處極小的村莊,半道里他忽然取下了頭上的帽子。我很是驚訝:這兒誰也不認識他,他向什麼人表示敬意呢?他聽到我的疑問微微有點臉紅,連忙向我解釋,幾乎很抱歉的樣子告訴我:我們正從一座教堂前面走過,在波蘭也象在所有教規嚴格的天主教國家裡一樣,人們從小養成了習慣,遇到任何一座教堂或供奉神像的聖殿總要脫帽。對於宗教事物的這種美好的敬畏態度深深地感動了我,我記起了他對我說到過的那個小十字架,便問他是否真正信教。他微露羞赧地回答說,他希望能蒙受聖靈恩寵,這時候我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停住!'我向車伕喊了一聲,立刻匆匆跳下馬車。他跟在後邊十分詫導:'我們往哪兒去?'我僅僅回答道:'隨我來!'
〃我讓他跟隨著我,一同走向那座教堂。那是一所磚砌的鄉村小聖殿,裡面的四壁粉刷著白聖,晦暗陰森,前門敞開著,一股黃澄澄的陽光強勁地劈入昏暗,直射到一座小祭壇上,在地面投出一團青影。殿內煙氣氤氳,朦朧中閃爍著兩支神燭,象是罩在面紗裡的兩隻眼睛。我們走了進去,他脫掉帽子,在淨水缸裡浸了浸手,畫了個十字,然後屈膝跪下。他剛站立起身,我立刻拉住了他。'您上前邊去,'我強迫他道,'跪在一個祭壇或一尊您所尊奉的神像前,照著我要教給您的話立一回誓。'他詫異地瞪著我,象是吃了一驚。可是,他很快地瞭解了我的話,立刻走到一座神龕前,畫了個十字便柔順地跪了下去。'照著我的話說吧,'我對他說道,自己心情激動得全身顫慄,'照著我的話說:我立誓,'……'我立誓,'他重複道,我繼續往下說:'我永遠不再賭錢,從此戒絕一切賭博,我立誓不再把自己的生命和名譽,斷送在這樣的激情之下。'〃他顫抖著重複了我的話:清楚、燎亮,空蕩的殿堂裡震著迴響。隨後靜寂了一霎,殿外風過樹梢,葉聲籟籟,清晰可聞。突然,他象一個悔罪者那樣撲倒在地上,用一種我從來沒聽到過的狂熱的聲音唸叨起來,急而且快,字句雜亂含混,說的是我所不懂的波蘭語。想來他一定是在作著狂熱的祈禱,一場感恩和悔恨的祈禱,因為,這種激動的懺悔使他一再低下頭去,卑恭地碰擊著經案,越來越昂奮地一再重複著那些外國話,表現出難以形容的激烈情緒,越來越熱切。在那以前和自此以後,我從不曾在世界上任何一座教堂裡聽見過這樣的祈禱:他祈禱時兩手痙攣地緊抱著經案,同時彷彿心上掀起了一陣颶風,使得他全身震搖,不住地一會兒抬起頭來,一會兒撲倒下去。他什麼也不看,什麼也沒感覺到,象是整個兒置身在另一世界,象是在滌罪的淨火裡整個兒被焚化了,或者飛昇到更高的天界裡去了。最後,他慢慢兒站起身,畫了個十字,倦乏地轉過臉來。他的兩膝還在顫戰,臉色蒼白,象個筋疲力竭的人。可是,一看見了我,他立刻兩眼熠亮,臉上浮起一副純潔的、真正虔誠的微笑,疲憊的面容忽然變得光燦奪目了。他走到我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個俄國式的躬,拿起了我的兩手,十分崇敬地將自己的嘴唇印在上面:'是上帝派您來救我的。我向上帝謝過恩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可是,我這時真希望,這間擺著許多矮凳的教堂裡會突然琴聲大作,響徹一陣音樂,因為,我覺得自己所企求的已經全部實現了:我已經將這個人完全挽救過來了。
〃我們走出教堂,又回到了輝煌燦爛傾瀉不盡的五月天的陽光下面:世界在我眼裡從無這般美麗。我們坐上馬車繼續遊逛了兩小時,翻越高坡緩緩前進,沿途風光旖旎,山迴路轉處處美不勝收。可是,我們不再談話了。經過那麼一場感情氾濫,語言似乎微弱無力了。而且,我每次偶然地和他目光相遇,總不得不感到羞澀地避開了他:審視自己創制的奇蹟會使我受到太強烈的震動。
〃下午五點左右,我們回到了蒙特卡羅。那時候我必須去赴一處親友的約會,要想設法推辭已是來不及了。而且,我自己深心裡感到需要休息一會,舒散一下奔放得過於猛急了的心情。我覺得,這種熾熱的、狂歡的心境,一生裡還從來不曾有過,一定要歇息一會安靜下來。因此我請求我的這位被保護人,要他到我的旅館裡來一趟,只耽擱一小會兒。到了我的房間裡以後,我準備將旅費和贖取胸針的錢拿出來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