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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歌舞廳那樣的地方去工作了,我需要另一種職業。”熊來突然想起了謝雅斌的咖啡屋,他即刻給謝雅斌打電話,問他的咖啡屋需不需要侍者。他想把潘枝葉推出去。他知道,潘枝葉一次又一次地脫穎而出的歷史使他感到心亂和沉重。如果潘枝葉能找一份咖啡館侍者的工作,他就解脫了。謝雅斌沒問他到底是誰需要一份咖啡館侍者的工作,他只是說咖啡館需要數名女招待,但必須相貌端正,中等身材以上,口齒伶俐,會說普通話等。哪知道熊來掛完電話以後,潘枝葉說她不喜歡做女招待,她知道做女招待太辛苦了,工資又低……她已經二十三歲了,已經不是做女招待的年齡了。潘枝葉突然說她想學服裝設計,但必須唸書,必須尋找名師,必須到藝術學院辦的服裝進修班去學習一年半載。
潘枝葉的這個念頭好像是突然上升的,她此刻很興奮,她抓住熊來的手臂說:“想一想,你有沒有藝術學院的朋友,有沒有為藝術學院的老師治過病……關係很重要,因為已經過了招生的時刻,如果有關係,我就可以插班。是啊,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理想啊。”
一個被濃郁的陰溝味籠罩的二十三歲的女人,一個曾做過歌舞廳坐檯小姐、做過歌舞廳伴舞的女人突然想擺脫過去的歷史,突然嚮往起在她看來是神聖的藝術學院服裝進修班,這個理想彷彿像一隻鶴的白色羽毛從她胸前扇動而起,它隱隱約約地感染了外科醫生熊來的心靈。
熊來開始打電話。他搜尋著電話,那些偶爾穿插在他電話冊中的姓名。突然脫穎而出,彷彿充滿了磁場。他給一個在有限記憶中曾經躺在他手術刀下的女教師打電話,那是兩年前,他給女教師做過一次小小的闌尾手術。
那是一個被落日籠罩的黃昏,他剛做完一個手術準備下班,急診室裡突然走來一個病人,她用手抵住下腹部,儘管劇烈的疼痛揮發著她身體中的力量,看上去她依然氣質優雅,他給她切除了闌尾,一週後,女教師出院時找到了他,並在熊來的辦公室呈給他一張名片。
那張名片同許多名片一樣陳列在他的記事冊上,因為他不喜歡名片夾,那東西太複雜了,他善於把別人的名片抄寫在記事冊上,上面填滿了密密麻麻的地址。只是出於本能,他開始給女教師打電話。女教師在做手術的時候依然顯得年輕,估計剛剛大學畢業又被分配到藝術學院做教師。他本能地像一條魚兒一樣遊著,僅僅跟潘枝葉有過幾個夜晚,他就必須調動起本能中的職責幫助這個女人嗎?
潘枝葉欠起身子,幾十分鐘前,她僅僅想尋找一份職業,她的欲求並不高,只不過想用另一種職業代替昔日的夜總會,而此刻,她的欲求變了,她想學習服裝設計,想到藝術學院進修。因此,她欠起了身體的時候,很像一隻野天鵝,頭頸揚起看著熊來打電話,捕捉著熊來臉上的表情。
這是一個表情的時代;每個人的表情都會影響他人的表情;在這個時間裡的表情會影響到在另一個時間裡的表情。所以,我們凝視著表情的同時研究表情,我們深入到表情的簡單和複雜之中去,我們的表情有時像花瓣,它綻放著,它同時也凋零著;我們的表情有時像蚯蚓,它彎曲扭動;我們的表情裸露在臉上,帶給我們無窮無盡的快樂、悲涼。
熊來的臉很顯然已經表述了一種資訊:他已經跟藝術學院的女教師聯絡上了。很顯然,女教師可能會忘記歡樂帶給她的快感,而不會忘記給她的身體帶來疼痛而又平息疼痛的醫生。就這樣,利用一個星期天的上午,熊來帶著潘枝葉去會見女教師,這避免不了又一次撒謊——熊來已經被謊言給折磨著,首先,在謊言出售之前,他必須精心地用靈巧的舌頭來躍動謊言的旋律,他一次又一次地對著衛生間牆上掛著的鏡子——這當然是最基本的法則,荒謬的東西都從他嘴巴里吐露出來,比如調情和謊言。
調情能夠帶來快樂,人們調情的時候會調動身體中濃郁的色澤,調情濃烈的時候彷彿面對一盤子五顏六色的水果,它會使你的咽喉變得越來越圓滑和溼潤。
謊言會抑制身體中流暢的血液,每當熊來面對雅娟撒謊時,他都能在某一個特定的時刻感覺到自己像一個幕後的小丑在訓練那些詞語。人需要詞語就像需要光線、鹽巴、衣服一樣重要。人在詞語中重述著謊言時,就像獄中之徒一樣並不自由。
第二章 異類的翅膀 7(2)
熊來為了潘枝葉已經學會了訓練撒謊的技巧,在這個星期天上午,在他對雅娟出售的謊言裡展現出一家書店,他想到書店去轉轉。對此雅娟很高興,雅娟從來都支援他用讀書看報來消耗下班以後的任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