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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此刻已在九步之外拿樁站穩,他一張黝黑的臉龐,已整個變了顏色,牙齒深深陷入下唇之內,面孔的肌肉,扭曲成一幅令人看了顫慄的圖案,他一動也不動,目光怨毒得帶血的瞪視著禹宗奇。
禹宗奇平淡的逼視於他,緩緩的道:“年輕朋友,在本殿主的承天刀之下,已經有無數的生靈幻為鬼魅,他們在臨去之前,有的會似你這般怒視本殿主,但是,有的卻連這一點憤怒都不及表示,朋友,你原可再支撐一時,不該的是貪功太切,性子過強,你原要知道,承天刀下,不是你這種武功可以硬接得來的,你要去了,黃泉道上,你若仍然忘不了本殿主,那麼,你便記著索債的時候!”
黑衣人怒突的眼珠仍然不動,但是,瞳仁的光輝卻在擴散,他的牙齒依舊陷於下唇,在一陣翳窒的喉頭“咯咯”聲中,這倔強的江湖好漢,又在一陣短促的抽搐裡落下了他的兵器,“嗒”的脆響一起即息,也象徵著一條生命的消逝,悄逝得如此快速,如此爽落,這條生命從開始便已像現在這樣了。
禹宗奇沒有任何一絲憐憫的表示;因為,他見得太多了,他非常清楚生命是怎麼一會事,尤其是生活在江湖風雲裡的生命,日出時,你可能還在頤指氣使,前呼後擁,而日暮時,你或已幻做黃土一坵,無限淒涼,今朝你令人刀頭濺血,明天,說不定別人也會使你變成刃下之鬼,在武林中,講的就是這一套,闖的也是這一套,這和讀書人十年寒窗為了金榜提名,官場裡吹拍捧騙為了高升牟利都是一樣的道理。
淡淡的瞥了那黑衣人兩脅已經洞穿的可怕傷口一眼,禹宗奇連刀上是否沾染血跡都不屑一視,又沉著步子走向“旋隼環”範標的這邊。
方才,黑衣人死在禹宗奇刀下的一切情形,古澄大略已看在眼中,但是,他的面孔卻深沉如昔,毫無悲憤與哀痛的形態,出手之間,依然是凌厲狠辣得攻守有度,矯健如飛。
寒山重猝進猝退中,冷冷的道:“古澄,那黑衣人可是你的手下?”
古澄沉默著沒有說話,招式連串銜結綿綿不盡,他的每一出手,每一投足之間,俱有著無限的嚴密與長遠,好似一個棋術佳絕的棋士,在一步子落盤之間,就已經佈署到十步子之後了,令人興起一股難攻難防,施展不開的感覺。
寒山重自然明白對方的功力深厚老練到何種程度,但是,他卻並不擔心,因為,假如對方譬作棋士,能布子於十步之外,那麼,寒山重則可以縱橫看出十五步以上,敵人乾坤雖大,他的日月更長,老實說,在二人快逾電光火石般的交掌攻拒中,古澄能猜測出寒山重下兩著的招式,而寒山重卻可以摸擬出古澄後五手的招法!
毒蛇紅信似的猝閃倏退,寒山重突出九斧,他淡淡的道:“你不說話,古澄,可見那黑衣人是你帶來的同夥,因為,你在悲傷了。”
“白袍玉簫”古澄雙目暴睜,嘶厲的大吼道:“寒山重,今夕不是你,就是我,姓古的拚了這條性命也要為羅坤雪仇!”
“羅坤?”寒山重嗤嗤笑了:“我知道他,他是你的忠心跟隨,淮河一帶響噹噹的‘御風客’!”
古澄雙眼滿布血絲,此刻,在寒山重的言語挑刺下,他再也壓制不住心頭的悲憤與痛惜,偽裝的鎮定再也包不住火樣的怨毒,他的白色長袍驟然嘩嘩自動,像是無限的暗流在他身體裡激盪,他的青玉九孔簫也在這時,忽地發出一片奇異的聲音,那是九種粗細不同,音律迥異,韻調相逆的聲音,這九種聲音同時發出,竟然是如此驚心動魄,震人五內,像是冤鬼齊號,地獄翻轉,那麼恐怖,那麼尖厲,這聲音,簡直不像是在人世裡可以聽見的韻律,可怕極了!
圍立周遭的五十餘名浩穆壯士,個個臉色大變,目光散亂,手中的弦弩利刀,砰砰碰碰,霎時落滿一地!
寒山重大吼一聲,怒叫道:“掩住耳朵!”
戟斧在皮盾的盤旋下霍霍掠閃,自四面八方斜正不均的劈去,古澄神色深邃得宛如老僧聽禪,那麼守心靜慮,毫不旁騖的揮展著他的青玉九孔簫,像是名士探筆,一劃劃,一鉤鉤的消打著對方的隼利攻勢,怪的卻是,他的招術雖然變得緩慢異常,但威力之強卻陡然增加上數倍!
寒山重知道敵人這一手,乃是內家氣功含蘊著五脈真力的一種極高武技顯露,實非易與,他很清楚,現在,已不能再有絲毫拖延纏戰了,否則,只怕後果堪虞;瘦削的身形一飛沖天,寒山重厲嘯入雲,貼地反撲而下!
看去緩慢,卻又來得如此迅速,古澄的青玉九孔簫在一片深厚得幾乎凝結成形的勁氣中呼轟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