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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的?可能她並不自知。也許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樣坐在年輕男人的膝頭,突然之間就有了別樣的感覺。雖說她當時還不知道這感覺是什麼,但有一點她感覺到了:再隨便往男人身上坐好像不合適了。於是她帶著些許自尊自愛的情緒從男人身上一躍而下。她的表情把在座的揹包客都逗樂了。年輕男人本想把她拉回來,本想讓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膝頭上來,可小姑娘不樂意了。她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上帝知道她後來想了些什麼。
布魯斯記得,在某些春秋的傍晚自己也會同父母一起坐在門廊的椅子上閒聊。也許當時他在。也許他也是見證小姑娘內心變化的目擊者之一。
當時,爸爸在高中的校長身份還讓人高看他一眼呢。
布魯斯的媽媽,叫瑪莎·斯托克頓的這位女士,在布魯斯成長的過程中,奇異地保有著一種既模糊又清晰的形象。布魯斯不是夢到她,就是想到她。在他的想象裡,她有時年輕貌美,有時年老厭世。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彷彿業已成為一個他可以自由運用想象去玩味的物件。當一個兒子的母親去世了,或者兒子不再同母親同住的時候,後者就變成了前者想象裡非常重要的一個角色。他們將她們無限理想化。為什麼不呢?她們幾乎已經永遠地離開了。現實不會再來破壞對於她們的想象。這賦予了想象比現實更大的意義。
媽媽,親愛的媽媽,快回來吧。
鐘樓上的鐘已經敲過十下啦!
銀色絲線穿在金底兒上啦。
有時候布魯斯懷疑父親也像自己一樣,比起一個真實的母親來,更中意幻想中的那一個。他有時也想當面問問父親,但是沒問出口來。本來,要是波妮絲和父親的年輕太太之間沒有不和諧的關係,這個問題是可以問的。到底為什麼她們倆這麼厭鄙對方呢?“誒,老頭子,你說是身邊活生生的年輕身體好呢,還是意念中對於一個已死之人的記憶好?哪個你更喜歡?”假設能夠直截了當地問出這個問題就好了。母親的形象,作為浸泡在溶液裡漂浮不定的液狀物存在著。或者,作為一種幻想存在著。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暗笑 第十一章(3)
給布魯斯捉刀的猶太小夥兒很會寫關於母親的文章。什麼“星級媽媽送兒子當兵”啊,“公堂之上殺人犯與親生母親相見”啊,“她身著黑衣神情肅穆由辯護律師帶往法官面前”啊……文章結尾通常佐以對陪審團的濃墨重彩的描寫。總是這樣。
眼下,布魯斯在旅館裡住的,就是自己小時候住的那一層。過去在這層上有父母的房間和他自己的小房間。衛生間在同一層樓隔開幾間房的位置。很可能旅館當時跟現在沒什麼大區別,但是在布魯斯眼裡,如今的旅館比之過去破爛了無數倍。他回到舊港,剛來此投宿的時候,領路的女傭把他帶到房間裡,他心裡就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該不會是小時候住的同一間房吧?他這樣想著,腦子像座鐘在老房子裡走時那樣發出巨大的“滴答”聲。漸漸的,他清醒過來。“哪會這麼巧。”他意識到這並非童年所住的同一間房。誰都不可能為了他原樣保留那間房。
“還好沒有。我來此原本就是要跟回憶說再見的。他們不是說嗎?要不斷參與眼下的生活!不停滯地向前去!絕不能往後看!”
給他帶路的女人,毫無疑問,就是過去那個留著金色大波浪的小美人兒。布魯斯聽到別人叫她的名字,所以準錯不了。她已經發育得有點兒笨重了,穿著上帶有了婦人的精心。她的頭髮居然已經開始泛灰。她內心還像個孩子似的嗎?而他自己呢?他是不是因為想要找回孩提時代的感覺,才回舊港來的?
不過……關於寡婦的這個女兒……難道她就準備以旅館女老闆的身份過下去了?
她幹嘛不給自己找個男人呢?也許她不想要。又或者是她閱人無數,所以早就膩味了。布魯斯小時候從來沒有跟寡婦的兩個孩子玩過。跟女孩兒在一起他覺得害羞;跟男孩兒在一起……由於男孩比他大兩、三歲……他也覺得害羞。
那個時候,早晨他跟父親一起去上學,放學了則一個人走回家……父親留在學校裡批改卷子和作業。
如果下午天氣好,布魯斯就跟母親一起去散個步。家裡反正沒什麼家務事,也不需要做飯……每天他們都在旅館的飯廳裡跟前來用餐的農民和揹包客一起用餐。有時候飯廳裡也會來幾個生意人。那個年代,一份晚飯是二十五美分。布魯斯小時候喜歡默想不愛說話,母親同樣是個悶罐子。家裡所有的話幾乎都是父親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