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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晨曦灑落的院落裡,看到小甬路兩廂的綠茵茵草地裡已經現出了早春的芬芳。幾叢鮮花在晨光里正露出馨香。他知道今天將有一位美籍華人作家來到他這幽靜的小院作客。他必須把小院裡的一切打掃乾淨。巴金知道這是自己“文革”後外事活動的開始,這意味著十年前那寫作之外的緊張外事活動,隨著他在刊物上公開發表文章,隨著他不斷地在公開場合露面,已經悄悄地開始了。
“巴金先生,於梨華小姐這次專程從美國到祖國大陸來,她想見到的第一位作家朋友就是您!”巴金記得幾天前,上海市作家協會組聯部的同志,曾親自來到他的寓所,關照對旅美女作家於梨華接待的相關事宜。
“於梨華?”巴金對於梨華的名字顯然有些陌生。也許他在這十多年中很少讀海外文學刊物了,特別對這位早年從臺灣前往美國讀書繼而又從事寫作的女作家所聞有限,所以一時感到難以適從。
作協的幹部向老人介紹說:“巴金先生,於梨華女士是近年在美國較為有名氣的華裔作家之一。她是五十年代從臺灣去美國留學的,據說於梨華在洛杉磯讀大學的時候,無意中用英文寫了一篇題為《THE SOKROW AT END OF YACTSERIVER 》的短篇小說。沒有想到她竟因此獲得了校內舉辦的文學大獎,從此她就和文學結了緣。以後於梨華就以華文和英文同時寫小說和散文。現在成了美國很有名氣的作家。當然,她所以想面見您,是因為她早在讀大學的時候,就對您的小說《激流三部曲》很感興趣了。”
“哦哦,”‘巴金對這位臺灣旅美女作家的成就格外重視,同時也希望馬上會見她。於梨華在國外的自強自重,讓巴金驀然想起他從前在法國的留學生涯。他說:“只是,我這些年來很少讀書,特別是英文作品讀得更少了。不知能否替我找一些於梨華小姐的作品讀一讀,以便和她見面的時候有所準備。”
負責接待的同志表示願望代為尋找,並補充說:“於梨華近年的代表作,主要有《夢迴青河》、《歸》和《又見棕櫚,又見棕櫚》。其中一些作品國內有些期刊已經作了轉載。當然,於梨華的早期作品有些不好找,如她在臺灣皇冠出版社出的幾本集子,《變》和《也是秋天》等等。暫時怕無法讓巴老來讀了。”
“好好, 我能讀多少是多少,接見外賓總是要嚴肅的。”巴金儘管堪稱中國文壇的著名大師,可是,當他聽說要會見一位從美國來的作家時,仍希望自己在會見對方之前能夠先讀一讀她寫的作品,這樣才能在會見時彼此有共同的語言。
巴金已到耄耋之年。可他並沒有在一個晚輩作家面前表示出自傲與清高,他仍然利用在會見於梨華的前兩天,抽空戴著眼鏡讀了她的《又見棕櫚,又見棕櫚》。就在巴金對於梨華有了初步瞭解以後,才決定在這幽靜的小院裡會見剛剛從美國飛到上海的於梨華。
“巴老,我是一九三一年在上海出生的,我父親是勤工儉學留法的,回國以後在光華大學教書了。”於梨華在巴金這樣的大師面前,是以小學生的謙虛在敘說自己的經歷。她當然知道坐在面前的白髮老人的資歷與學識,幾乎可以作為她的師長。這因為在於梨華出生的時候,巴金已以他那部著名小說《家》在上海灘揚名一時了,所以她才十分渴望與巴金見面。而於梨華在讀到那部《家》的時候,已是她隨家人到臺灣以後的事了,所以於梨華當然知道巴金在中國文學史上舉足輕重的地位。
“於小姐的父親也是留法學生?”巴金沒有想到他和於梨華的談話,會比預想的還要融洽。作為從“文革”地獄中走出來的巴金來說,他對如何參與外事活動已感到萬分陌生,他在來訪的客人面前暗暗要求自己儘量謹言慎行,“文革”的硝煙儘管早已消散,然而在老人心中仍然殘留著餘悸。在他聽說於梨華的父親也曾和自己當年的經歷一樣時,他和客人的距離忽然縮短了:“那麼你的祖籍也在上海?”
“不不,我的祖籍在鎮海。”於梨華感到能和巴金在家裡對話是一種榮幸。她在美國多年就期盼這一天。現在她回來了,萬沒想到會這樣順利地拜見小時候崇敬的《激流三部曲》作者。她吃驚的還有,在海外一度風傳早已在紅衛兵衝擊下自殺身死的巴金,如今不但仍然健在,而且老人還記憶驚人。她對巴金說:“我在上海住到7歲,才回故鄉鎮海,後來我父親失業了,我們全家就到福建去,我在福建讀了小學以後,因為戰爭又流亡到湖南。抗勝利後我們又去了寧波。至於去臺灣,那是1947年的事了,那時我剛剛高中畢業。”
“於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