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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簡語 第一章Ⅰ
宣紙上筆轉中鋒,左側竹青色勾勒幾葉鳳尾高低相錯。右側描繪出一枝含苞海棠,駐筆望向窗外,兩隻雀鳥相依相靠,停於海棠枝頭。端詳片刻走筆勾填,一對雀鳥映於紙上。水調海棠紅,上色花蕾。換筆染硃紅,一點雀鳥唇喙。
書案右上沉香透過香爐漏窗裊繞浮動,染上了斜陽的安逸昏黃。繪桃蝠金魚碗漸入視線,輕放書案左上,發出微響。
我一怔駐筆看去,見是小玉去池畔換水回來。一笑,抬頭看向窗外,那兩隻雀鳥不知何時飛走了,默然俯身完成最後一筆描繪,落筆題字:窗景:喚春歸。
“小姐,咱們該去候著了。”小玉擦去了碗裡濺出的水輕輕說道。
“伯父他們到了麼?”我放筆於筆擱,看著碗底悠然遊弋的兩條墨青蝶尾,敲了敲碗沿兒詢問道。
“說是到了,在廳堂與夫人少爺說話呢”小玉在碗裡捻了些魚食。
我應了聲,展平已成的畫,用鎮尺壓好。理了理衣裝與小玉一起出了書房。
園正中是一方碧綠的池子,名為:硯池。池子裡成群赤紅的錦鯉安然遊弋驚起微波漣漪,池南一隅植著蓮藕,如今還不是季節,七月中旬,一池碧荷浮於水面極適於書畫取景。池北靠書房一側,岸畔是一塊兒光滑的大青石嵌於地表,稱為閒趣石。石上一側置有石桌石凳,以供納涼休憩、近水觀魚。一側有處泉眼,引水入池,顧鑿流杯池,作流觴曲水之用。閒趣石旁一棵茂盛的垂絲海棠與我同齡,是父親在我出生時植下的,如今已是枝系繁盛,葉茂成蔭,頂著滿樹的花蕾,只待一夜靜放。池周奇石圍繞錯落有致,蒲草團團,鐵線蕨、書帶草愈發旺盛,假山旁芭蕉煢煢獨立顯出幾分柔美嬌弱。
小徑幽折沿池而行,繞過一座假山,路盡是一道月洞門,門上題字'書墨園'。過了門見三嫂帶著丫鬟從南側遊廊過來,我駐了腳步叫道“三嫂。”
三嫂笑“是鹿兒啊,咱可是晚了吧,八成那邊已經忙活上了。”我點點頭笑應,上前與三嫂同行。三嫂邊走邊道“你三哥老早就去了,也不知他們都說些什麼。”行至內院門外,遇上了二嫂。
二嫂看向我說道“鹿兒,我屋裡的木芙蓉萌了新枝,要是喜歡就找時間去移吧。”我笑回“謝二嫂了,我明天就去移”三嫂插話道“可別高興的早,北方天寒木芙蓉嬌氣,也就二嫂能伺候好。我屋裡那棵八成是去年入冬,見了風,作古了,還以為今年開春能緩過來,現在看來也是無望了。”說笑間一同上了石階步入垂花門進了內院。
廳堂門大開著,匆忙顧了眼,見堂內伯父馬齊及伯母正坐於上座與額娘交談。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依次分坐在旁座,九弟傅謙也在。
女眷是不能正廳會客的,雖是親屬長輩也有所避諱,於是同二嫂、三嫂繞過廳堂,到了內園。內園東、西各一株高大的黃葉銀杏,連額娘都說不上這樹有多少年頭了,兩棵樹散散落落的枝系在半空中相接,說是連理枝,但卻又並未合生在一起。
清簡語 第一章Ⅱ
內園居正是飯廳,前後貫穿,內設有大插屏,穿過飯廳則是額孃的庭院——樂安堂。
五哥、六哥對坐於樹下石桌,博弈棋局。
“傅寬,人都到齊了麼?”三嫂問向五哥。
五哥手裡的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瞟了眼三嫂“您再晚點兒人都快散了。”
二嫂和我在一旁忍不住笑;三嫂也不禁笑了,瞋了眼五哥“你們就顧著玩吧”說著與我們進了飯廳。
飯廳內居上設有理石面大插屏,左右兩排十六張圈椅,中央並排放置兩大張圓桌,大嫂正張羅著吩咐小廝、丫鬟擺好兩桌菜品,四嫂和五嫂往返於膳房與飯廳之間核對菜譜,二嫂、三嫂見狀也都幫著忙去了。
我和小玉正要上前幫把手,七哥傅玉從背後拉住我,指了指西南角兒說“那兒有位爺,你照看好就積大德了!別的用不著你動手。”
我循著七哥的指向看去,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悶悶地坐著,於是笑問“是哪位大爺連咱家七爺都鎮不住?”
“伯父的十二子,疼的跟心肝兒肉似的,我哪到哪啊!在人家面前咱提都甭提。”七哥說完順手拿起茶盞獨自喝茶去了。
我斂住笑,過去俯身輕問道“是傅良嗎?”
少年一怔,仰首看著我點了點頭,隨即問“傅謙哥呢?”
我笑了笑說道“傅謙正在跟你父親說話呢,等會兒飯時就能見著他了。” 正說著一切事宜已準備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