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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隨神色一正,“明日午時,匯風樓西間。”
一大早,蘇綿翼便被許樂湛拖著逛到了‘匯風樓’。她看看眼前桌上的幾盤小吃,滷汁涼粉、春餅、蝦餃,又看看對桌正吃得不亦樂乎的許樂湛,忽然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你……你不是想逃過喝藥吧?”
“撲”許樂湛差點嗆到,好不容易強壓下口中的湯,他才抬起頭朝一臉認真的蘇綿翼看去,“綿翼,你怎麼會那麼想?”他其實是想帶她出府來玩玩,整天守在藥罐子旁邊,他都替她看著悶。
“難道不是?”蘇綿翼很懷疑。
呃……或者的確有一點,不過許樂湛不打算承認,“這兒是‘匯風樓’,每日辰初時分便會有說書。”他說著,語帶笑意,“那說書人說的故事可都是當朝沒人敢說的新鮮事!”
“哦。”蘇綿翼點點頭,有些冤枉他的不好意思,大概他也像豫嬸子一樣喜歡聽一個叫什麼《承建舊事》的故事吧!對了,豫嬸子那次送來的新衣裳真合身,讓她摸了一個晚上,那細細密密的針角,她從來沒有穿過一件為她量身定做的衣裳,淺淺的印花讓她覺著比之許府裡頭的提花布料更為喜歡。
許樂湛見她面帶回味,似有什麼開心的事讓她如此欣悅,不禁也展露出一絲微笑。她從來不知道她笑起來有多美,淡淡的欣悅,帶著點清澀,有些害羞又有些神往,往往讓看的人不由自主地也跟著笑起來,那種清麗的美纏得人轉不開眼。
那邊樓臺下陳說書已經擺開了架子,他瞧見她還未回神,也不驚動她,只招來店小二沏上一壺新茶。
那說書人在堂前一張木桌前站定,醒木一拍,立時便使得整個酒樓都靜了下來。他照例是來了個入話,講的無非是些前朝當世的詩詞,才講了一段,便折入正話,卻仍是由一首詩詞而來。
“諸位客倌,你道那人心有高低貴賤,其實說到這個‘情’字上亦是古今皆同,賢愚相似。這裡就有一詩:
君言信比華水長,心曲深如滄海溟。松柏青青何曾凋,石堅壘壘亦插雲。我執羅結永懷記,身隨浮萍終堪疾。當閣猶望假時年,存寄痴心翠琉璃。
你道這詩是何人所作?”
那說書人語聲一頓,朝四周溜了一圈,人群中已有人高撥出聲,“定是那前朝女皇了!”
“不錯!”醒木一拍,“這位老兄說得正是。那女皇平日裡高高在上,其實亦是一個人,人有七情六慾。說來這女皇亦是個痴情之人,這首詞便是那晚臨死之日贈與她的心上人。唉……”他一嘆,“人生自古有情痴,且看此詩如此用情,愛深比之華水長流,如松柏常青,亦如堅石插雲,可嘆可敬啊!”
此時臺下一片唏噓之聲,頗有幾個秀才在那裡悲嘆。
說書人隱隱一笑,“可是這位女皇聰慧無比,這首深情之詩裡亦存著一份痴心,由此可見,先女皇其實與其心上人效西施之與範蠢,泛舟五湖,逍遙人生去了。”
“咦?”
“啊?”
“是嗎?”
在座所有人都被唬得一驚一詫,面面相覷。許樂湛瞧見蘇綿翼也難得地被吸引了過去,便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這個說書人,胡謅得倒也歪打正著了。
“且再看這首詩,如將其首字相聯,是謂何意?”
“啊!原來竟是‘君心松石,我身當存’!”隨著這一聲驚呼,眾人都恍然大悟,隨即又都鬆了口氣,昨日聽那崩亡之事,悽惻哀涼,想不到到了此時竟有轉折。
“不錯不錯,正如這兄臺所言,這女皇與那心上人於事情落幕之後,真正共效于飛,瀟灑悠遊而去。此後又碰上一高人,此人曾在太極山上修仙,已近得道,一日他在仙山之上掐指一算,得知有此一遇,便欣然下山,解了女皇身上的毒,以種善因,仙人亦因此得道羽化。哎,世事終有一果,端看世人如何看待。你道那女皇位極尊高,終是要脫得那無上權威才遂心願。可知我輩這等俚俗之人當惜福矣。”
醒木終拍,講了三個月的故事終於落幕。在座之人感嘆一番,遂又有好些日子的閒談。
許樂湛笑啜一口清茶,心中暗道,這說書人雖託名前朝舊事,但故事開章卻以“承建”這個先皇年號命章,也真是大膽得緊,若有人存心到衙門裡告他,便是死罪。
“那首詩作得了準麼?”蘇綿翼忽問。
許樂湛一愕,倒不料她竟是如此著迷,當下笑開,“哪裡能作得了準?此詩言語俚俗,用韻不當,且詩意直露,哪裡會是堂堂一國之君的詩作?多半是市井俚人胡編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