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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幫個忙嗎?”從圍巾裡透出的聲很低,彷彿濾去了所有的雜音,清越動聽,好像調頻立體聲的晚間節目。
“什麼事兒?”她停步。
“我需要馬上坐計程車,可是我看不見路。能幫我攔輛出租嗎?”
盲人?
關皮皮不禁又看了他一眼。不像啊。說話的人比她高一個頭,身量偏瘦,手中沒有盲杖。
也許就像她姨婆那樣有嚴重的青光眼吧,關皮皮不好意思細問。
“沒問題。”她笑笑,“跟我來,路上滑,小心點。”
她反手過去牽住了他的手。他戴著一雙很薄的手套,幾乎是絲質的。皮皮覺得有些奇怪。這樣寒冷的冬天,這種手套絕不可以禦寒。而那人覺察到她是赤著手來牽自己,忙把手套脫下來,也赤手去牽她。清冷冰涼的手指握上來,倒凍得她打了個寒噤。皮皮也不介意,帶著他來到路邊,伸手招車。
等了兩分鐘都沒看見空車,那人倒還鎮定,不過拉著她的那隻手卻越拽越緊,有些緊張。關皮皮只得說:“現在是上班高峰,不是很容易打車。”
那人“嗯”了一聲,忽然問了一個很怪的問題:“你怕狗嗎?”
她搖頭:“不怕。”
那人說:“我怕。”過了幾秒鐘,他不安地轉過身,似乎在傾聽著什麼,又說:“如果有狗追我,你會保護我嗎?”
關皮皮扭臉過去看他,想笑,又怕他聽見。他的臉包在圍巾裡,看不見神情,話聲裡有期待之意。
“當然。”她說。
對面有輛空車看見了她們,正等綠燈打彎。關皮皮抬起胳膊打算看錶,突然聽到一聲狗吠。
回頭一看,遠處閃過一道灰影,一條半人多高的狼犬向他們衝了過來,頃刻間便到了眼前。距它十幾步跟著一箇中年胖子,大約是狗的主人,手中拿著條空的狗璉,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粗著嗓門叫道:“Joy! Joy!Stop!”
這條街因為靠近一個公園,溜狗的人很多。皮皮曾在寵物店裡打過工,知道這種德國狼犬品質超群:頑強、自信,並不容易激動,相反,大多數時候比較冷漠。
而這隻狼狗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衝過來,面目猙獰,不像狗,倒像是一匹發現獵物的餓狼。
關皮皮只覺胳膊一緊,身邊的人全身僵硬,擺出抵抗的姿勢。手掌不自覺地一擰,幾乎要將她的胳膊捏斷了。
關皮皮一向不怕狗,而且她知道訓練有素的德國狼犬是非常有紀律的。主人不發話,不會隨意攻擊。路上的行人不少,街對面的行人更多。她認為自己和那個男人都不是狼犬的目標。
可是,眼看著那隻狗準確無誤地向她們奔來,她還是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眼疾手快地拉著那人向計程車跑去。汽車剛到,還沒停穩,關皮皮就衝過去拉開後門,將那人推進車內,自己也緊跟著鑽了進去。正要關門,狗也趕到了,猛竄入後座,前腿搭在關皮皮的肩上,隔著她向裡面那人狂吠。
“開車!快開車!”她對著司機尖叫,嗓門比那隻狗還大,緊張到神經質了。
“車上有狗怎麼開呀!”司機心疼自己剛換的坐套,也是一肚子的氣。
那狗有半人多高,關皮皮只好高高舉起自己的雙肩包頂住狼狗的頭,不讓它從自己的身邊爬過去,傷到那位盲人男士。可是,等她回頭一看,又不禁氣惱。一百來斤的大狗壓在自己身上,那人也不來幫忙。自個兒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入定一般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好像上面有花。
“喂,幫幫忙好不?”
那人連頭都不抬一下,好像沒聽見,繼續看著手指頭,神情肅穆,毫不理睬。
所幸這時狗的主人已經追到了。將狗璉猛力一拉,那狗不由得倒退了兩尺,關皮皮趕緊關上車門。
司機一踩油門,在狗主人一疊聲的道歉聲中飛快離去。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同時,關皮皮也在自己身上嗅到了一股狗的氣味,雪白的羽絨服上有幾隻狗的爪印。
“沒傷著你吧?”恢復了鎮定,那人問道。
“沒有。”她仍在吁吁地喘氣。
“你去哪裡?我讓司機先生送你。”
“青年路107號,C城晚報社。”她看錶,八點差五分。糟糕,肯定遲到了。
男人轉身過來,墨鏡倒映著窗外的雪光:“剛才的事,多謝。”
“不客氣。”
“小姐怎麼稱呼?”
“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