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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莊院,庭堂臺榭,蓋的著實整齊。大門外一班樂工不住的吹打,二門外又是鼓樂。庭院內鑼鼓喧天,一班男戲,一班女戲,一邊一句唱的起來。左邊廂房中和尚誦經,右邊廂房中道人誦經。席間婊子斟酒,管家上菜,燈燭輝煌,照耀如同白日,人山人海,十分熱鬧。主人坐在上面,穿著無數衣裳,皮襖上又是皮襖,暖耳上又是暖耳,還恐怕穿不了,把衣裳又在衣架上搭著。飲的酒無味不美,吃的菜無色不精。包斜鬼心中想道:“此必是公侯人家,不然這等奢華?”因悄悄的問眾人道:“這家老爺是甚麼人家,今日做甚事?這等熱鬧。”那人道:“甚麼老爺,是個白丁。”乜斜鬼道:“白丁怎麼這般體統?”那人道:“叫做扢施鬼,今日是他的生日,年三十了,念受生經哩。你看他這等措施,家財卻也有限。今日這樣受用,只怕明日就沒米吃了。”乜斜鬼道:“原來是一位搗懸,沒有實落。”這乜斜鬼整整看了一夜,竟忘了打探鍾馗,天明才走回來。楞睜大王問道:“你來了麼,鍾馗果是如何?”乜斜鬼道:“一味搗懸,沒有實際。”楞睜大王道:“如此不足畏矣。”乜斜鬼道:“你當我說誰搗懸?”楞睜大王道:“不是鍾馗搗懸,難道孤家搗懸不成?”乜斜鬼道:“你兩個都不搗懸,只有措施鬼搗懸。”楞睜大王大睜眼道:“怎麼叫你打探
鍾馗,你又扯出扢施鬼來了。”乜斜鬼啐了一口,道:“我就忘了打探了。”楞睜大王氣得半日不說話。乜斜鬼乜乜斜斜呆站了半日,楞睜大王道:“飢了。”乜斜鬼道:“飢敢吃飯。”又站了半日,方才走到廚下,先把一盤呆瓜菜上來,然後是一盤死狗肉,又是一碗醃雞脖子,又是一碗老羊肉,隨著一盤大饃饃。楞睜大王正吃的受用,迷糊老實稟道:“大王快上膳,準備廝殺,鍾馗已到草包營了。”楞睜大王吃畢飯,揩了嘴,從容問道:“鍾馗利害麼?”迷糊老實道:
“手執青銅寶劍,頭戴軟翅紗巾。到處便斬妖精,不交一個餘剩。率領兵牢數百,還有司馬將軍。須臾踏破草包營,不怕大王楞睜。”
楞睜大王兩眼大睜道:“交乜斜鬼出陣。”迷糊老實道:“他不知那裡去了。”楞睜大王嘆道:“奸巧鬼與伶俐鬼在此時,我嫌他不老實,如今把乜斜鬼又走了,這該怎處?”睜了一會,少不得披盔貫甲,出來接戰。這邊富曲出馬問道:“你就是楞睜大王麼?”原來這楞睜大王他有樁絕妙本領,任你罵他、唾他、打他、殺他,他總是瞪了一雙白眼,半聲不出。富曲問之再三,並不回答,富曲舞刀砍來,他分毫不動。富曲大奇,不知他是何伎倆,不敢動手,只得收回刀來,勒馬歸營,報與鍾值。鍾馗道:“這又奇了。”於是提著寶劍衝出陣來,試去砍他。他果然分毫不動,就泥塑木雕的一般。鍾馗想道:“此人必有異術,不可輕犯,且回去再處。”於是帶轉白澤,回到營中,對富曲道:“我想此人,他的那身子與涎臉無異,定是個殺不了的;不然何以這樣不怕刀劍?必須要想個法子制他才好。”地溜鬼走上前來道:“小人去將他頭上栽一尾大炮,點燃將他震死,如何?”鍾馗道:“就如此去試試看。”這地溜鬼拿了一尾大炮,往他頭上去栽,他也只是不動。地溜鬼將炮點燃,一聲響就如山崩塌之狀。看那楞睜大王,不但未曾震死,益發成了個睜頭了,更覺端正。鹹淵道:“這樣人,殺他也汙了俺的名目。只須將後身掘一深坑,我們暫且回兵,留下地溜鬼看守。他見我們去了,他自然回去,將他閃在坑中,活埋了就是了帳。”於是差遣陰兵在他背後掘了深坑。
那楞睜大王只顧在那裡睜著兩隻白眼,那裡管身後訊息?安排停當,鍾馗留下地溜鬼打探,撥轉陰兵往後而退。遠遠望見一所莊院,甚是闊大,鍾馗道:“俺就在此駐馬。”於是竟進莊院來。你道這莊院內住著何人?原來就是扢施鬼。他慶畢生辰,果如人言,次日便沒了使用。和尚、道士、戲子、樂人、吹手都來要錢,少不得將暖耳、皮襖、衣服等項一併當賣,還了眾人,止留下幾件紗衣。此時鐘馗已到門首,他沒奈何,穿了出來迎接,但見;
頭戴紗巾,身穿紗服。頭戴紗巾,冷颼颼自然縮骨。身穿紗服,戰兢兢勉強搖擺。輕綃遍體,乍看猶類窮酸,雞粟滿身,細睹渾如病鬼,縕袍不恥,未必有子路高風。春服既成,何曾是曾點氣象。彎其腰而抱其腹,病於夏畦。流其涕而掇其肩,惟愛冬日。
鍾馗問道:“如今雖然立春,天氣尚寒,足下為何穿起紗來?”措施鬼道:“既已立春,何如穿不得?”鍾馗道:“既是穿得,為何打戰?”扢施鬼道:“這樣寒天,如何不打戰?”鍾馗哈哈大笑,笑的扢施鬼大怒起來。你道為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