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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白玉老虎是她早早留下的退路。
第四十六章、雲雨難忘山河新
離開斷橋,行走出三十步,何安下發覺自己受到了跟蹤。
橋頭群眾回過神來,罵聲四起,一會兒便散了。斷橋交通恢復正常,圓形空場被人流淹沒,似乎從未存在過。
何安下又走了十幾步,左腳的鞋便散開了,無法再走。他將左腳的鞋甩開,索性將右腳鞋也脫了,赤足行走在大街上。
西湖有一棵垂柳,他第一次到杭州,便臥在此樹下歇息,當時考慮的是能不能從世上得到一個饅頭。
何安下再次臥在此樹下,但他沒能享受到睡眠,很快走來兩個穿鐵掌皮鞋的人,說:“請跟我們走一趟。”
何安下的回答是:“斷橋橋頭的漢白玉老虎,是公家放的麼?”兩人彼此詢問:“有老虎麼?”
唉,國人真是太粗心了。何安下感慨著,起身,說:“好,我跟你們走。”
原以為他們是便衣警察,但他倆沒去警備廳,而去了一座茶樓。登樓梯時,何安下想他倆應該是中統特務,沈西坡的手下。
二樓最好位置的單間,可以眺望西湖。單間門口遮著一扇碧綠的屏風,屏風上是淺淺金線勾勒出的荷花。荷花盛開,荷葉上有著殘破的窟窿,榮敗同時存在。
屏風後坐著個高瘦的人,正獨自飲酒。他做手勢邀何安下坐在身旁,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說:“從你的步伐看,你練的是形意拳。我也是,白次海先生門下。你是誰的門下?”
杯中是產自德國的紅葡萄酒。
他是段遠晨。
何安下知道三年來自己相貌有所改變,但沒想到變化如此之大,連他也認不出自己了。何安下岔開此話題,道:“你剛才在斷橋橋頭?”
段遠晨不置可否。
何安下:“以你的武功制服那日本刀客,只是舉手之勞。為何不出手?”段遠晨一臉正色地說:“讓日本人鬧鬧,可令民眾警醒。”
何安下:“死了數條人命。”段遠晨叼起酒杯,仰頭喝下,道:“他們死得其所,我們可藉此號召當地富商向軍隊捐款。兄弟,一個日本士兵的子彈配備是一千八百發,一個浙江士兵是三十五發。中日必有一戰,那時死的人可是成千上萬。”
他的話令人無法指責,因為是為了國家。何安下思索不清其中的邏輯,垂頭看著眼前的酒杯。酒紅似血。
何安下:“為了一個崇高的理由,就可以傷害民眾麼?”段遠晨哈哈大笑:“我也不忍心,但為了做好事,先要做惡事。政治,從來是忍痛作惡的。”
段遠晨給何安下倒了一杯酒,再次詢問何安下的形意拳學自何人。何安下沉吟一下,說:“你。”
段遠晨大驚,仔細看看,叫道:“兄弟,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何安下的臉脫去了油脂,五官乾硬,顴骨猶如刀削。
段遠晨的胳膊摟了過來,顯得十分親密。三年前,他曾以這種姿勢暗算過何安下。現在,他搭在何安下肩上的手,也處在穴位上。
何安下任他摟著,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段遠晨:“誰?”
何安下:“沈西坡。”
段遠晨沉下臉色,道:“你怎麼認識他的?”何安下:“我連你都認識,還有什麼人不能認識?”
段遠晨泛起詭異笑容,道:“他是中統杭州分站的站長,三年前,被內部槍決了。”段遠晨觀察著何安下的表情,道:“他殺了自己的上司,有一個同夥,至今在逃。”
何安下面無表情,段遠晨的手指在他肩頭穴位上輕輕敲了兩下。段遠晨:“三年的時間不算短,許多嚴重的事情都變輕了。我現在坐上了沈西坡當年的位置,追究不追究,全憑我一句話。”
何安下抬頭看著窗外西湖,水面上反射著正午的陽光,整個湖面像個巨大的鏡片。何安下:“當年的事,我不想再提。”
段遠晨的手撤離了何安下的肩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你可以在杭州生活,我派一個人先帶你去理髮、洗澡、買身乾淨衣服。”何安下:“天目山有個人跟隨你加入了中統,你讓他帶我去就好了。”
段遠晨:“你說的是王大水?”何安下:“嗯,是這個名字。”段遠晨大笑,道:“他已青雲直上,成了南京總部的大特務,我見了他都要點頭哈腰。”
何安下也笑了,說:“那就不必了。”起身作揖告辭,段遠晨沉聲道:“你不願跟我沾上關係?”何安下:“不是。我自己可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