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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們的罪跡。聽不清他們的談話,但女孩們知道漢子在勒索,而那位家長在殺價。
報信的女孩瞅了個空,跑到小屋前,對窗內小聲說道:“你們完蛋了!穗子外公把你們交出去了,接受懲辦!”
穗子外公跟漢子交談著,頭用力搖動。他們走出竹林,在屋子前面站住。外公胸前照例掛滿勳章,一隻腳實一隻腳虛地站立,看上去大致是立正姿態。
外公看一眼屋內的女孩,對漢子說:“別跟我講這麼多廢話,該關你就關,該揍你就揍,省得我們家長費事。”
漢子還在說一棵竹筍長成竹值兩塊錢的事。
外公說你是什麼市價,現在到哪裡拿兩塊錢能買到恁大一根竹子?少說四塊錢!
漢子說:“還是老八路公道。”
外公說:“誰是老八路?我是老紅軍。”
漢子說:“是是是,老紅軍。”
“紅軍那陣子,拔老鄉一個蘿蔔,也要在那坑裡擱兩分錢,掏老鄉的雞窩,掏到一個蛋,擱五分錢。我掏老鄉雞窩的時候,你大還‘蟲蟲蟲蟲飛’哩!”
漢子眼神變得水牛一樣老實。
“拔多大一個蘿蔔你曉得?狗雞根兒那麼大。也是群眾一針一線,也不能白拿。”
漢子給外公教育得十分服帖。
外公手指著屋內的女孩說:“她們拔掉兩千根竹子,一根竹算它四塊,那就是毛一萬塊錢。想叫她們爹媽賠錢那是做夢。所以我來跟你表個態度,你就關著她們吧。我代表她們爹媽表這個態度,你想關她們多久,就關她們多久,我們一點意見都沒有。”
女孩子中有人叫了一句:“什麼老紅軍?老土匪!……”
外公沒聽見,或者聽不聽見他都無所謂。他接著說:“不然你把她們交還給我們,我們還是一樣,還是關。關在你這裡,你放心,我們也省心。”
漢子認為這個掛滿勳章的老人十分誠懇,也十分公允。但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他說:“她們一天吃三餐,家長給我多少飯錢跟糧票呢?”
外公說:“坐大牢是大牢管飯。”
漢子說:“我哪有飯給她們吃?”
外公說:“再怎樣她們也不犯餓飯罪,飯你總要給她們吃的。”
漢子一聽,臉上黝黑的愁容成了通紅的了。他說:“我家伢一人也是一張嘴,接起來比這根褲帶還長!”他顛顛手上的牛皮帶。“也要我喂!我沒糧給她們吃!”
外公道:“那你什麼意思?餓死她們?”
漢子馬上掏出鑰匙,開了鎖,一面說:“我有米還不如喂幾隻雞呢,還下蛋!”他驅瘟一樣驅走十來個女孩。他晃著皮帶:“再給我逮住,我抽脫你的皮!”
外公一聲不響地領著女孩們往竹林外面走。大家知道外公不想麻煩自己,替人家教育孩子。他要把她們交給各家家長,按各家家規,該怎樣算賬就怎麼算賬。這正是女孩們最害怕的一點;事情一經別的家長轉達,就變得更糟。她們開始甜言蜜語,說外公你真威風,戴那麼多勳章天下無敵了!
外公沒聽見似的,一顛一顛往前走,走兩步,往竹叢裡一踢,出腳毒而短促。對他的奇怪動作,滿腹心事的女孩們都顧不上深究。她們眼中的外公顯得悠閒,因而他頭頸的擺動看上去是種得意。
年長女孩說:“外公你要罰我們站,我們天天到你家後院來站,好吧?”她用力拽一把穗子,讓她也服個軟,好讓老頭不向學校和各家家長告狀。但穗子不作聲。每次穗子惹了事都變得十分堅貞。她若從吊在天花板的籃子裡偷零嘴,被外公捉住她是絕不討饒的。她不認錯,外公就講出那句最狠的話來:“我管不了你,我馬上送你回你父母那裡。”這話一講出來,祖孫兩人都傷心傷得木訥,會沉默許多天。穗子知道外公很快會講出此話來傷她心了。她目光變得冰冷,暗暗地想,這回我要先發制人。一想到採取主動來傷害外公和自己,穗子
的眼淚上來了。她看著外公走在最前面,雙手揹著,搖頭晃腦;她要搶先講這句絕情話,老人卻是毫無防備。
所有女孩都說任外公罰: 罰站、罰跪、罰搬煤餅,隨便,外公的背也會笑的,外公的背影在笑她們徒勞,笑她們這群馬屁精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外公快要走出兩裡多長的竹林小徑了。他停下來,仍揹著雙手,說:“笨蛋,做什麼都要有竅門。偷竹筍,都像你們這樣豬八戒,活該給人逮住、關班房。”外公打一個軍事指揮手勢,要她們沿小徑走回去,撿他剛才踢斷的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