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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一語不發。
路經連線內宅和外院的中庭時,一眼瞥見黑燈瞎火、空無一人的客廳,劉嫖皇姐停下了腳步。
‘趨吉……而避兇?倒來得快!’善睞的明眸微微眯起,眼波中泛起一抹冰寒,館陶長公主轉向屬官:“家令?”附屬中庭的客廳,是長公主家專門用來招待宗室子弟和外戚親貴的,平常冠帶充斥,就沒空的時候。
“呀?哦……”順著女主人指點的方向望過去,家令連忙解釋:這是因少主人們都沒空。堂邑太子陳須帶著新婚妻子去堂邑侯官邸看望張氏太夫人了,還沒歸來。二公子陳碩昨晚在宣室殿加班,忙到今天凌晨才回家,現在想來美夢正酣。
得到答案,長公主神色稍緩,淡淡“嗯”一聲,繼續往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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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結的目光,停駐在滿屋堆積如山的箱子匣子上,許久許久都不挪開。
高大寬敞的房間,一間連著一間。
室內沒日用傢俱。平滑一如水洗的方石地面上,連張最普通的粗筵席子都未鋪設。四面牆下,一隻只加鎖的木箱疊加著摞起來;漆箱側面,都以硃砂寫明瞭盛放內容:
※絹,故安邑
※縞,曲阜
※紈,臨淄
※綢,曲沃
※綾,即墨
※綺,漁陽
※羅,故鹿郢地
※錦,臨邛
※長絨錦,朱邑
※紗……
這三間是專放衣料的。
日常起居另外需要的傢俱、用器、屏障、帳慢、擺設等等,這些年陸陸續續都置辦齊了,放在各自的專門‘木器’‘漆器’‘金銀器’庫中——所有一切,都是按太子宮‘中殿’的規則和等級預備的!
而如今,這滿目琳琅,盡成了一闋‘笑話’!
“阿嫖,太子乃國本,關乎稷萬民。”
“吾女……當知輕重,以……大局為重呀!”
……素手在層層的廣袖中慢慢捏成拳,櫻色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日光,穿過拉門和窗戶上的直稜斜斜地射進來,照在館陶長公主的臉上和身上,在磚石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陰影。
斑斑駁駁,明暗相間,流轉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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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官邸內宅的正院,四層的龍樓鳳閣上,飛簷高高的翹起,似可直入雲霄;高低錯落,畫棟雕樑,昳麗恍若天宮。
侍女們跪坐在一進進內室門的兩側,成了幾雙賞心悅目的木雕。除了偶爾自天際飄來的鳥鳴,內室中悄無聲息。
躺在供小憩的短榻上,長公主睡得並不安穩。
眉頭,慢慢地蹙起;
意識,漸漸地沉入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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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到處都是白色!
殿宇,房屋,燈籠,車架,舟船……還有人們的衣服上、腳上、頭髮上。漫天飛舞的白麻和素縞,讓大漢的萬里河山似乎都變成了素白。
“阿……武!”
“阿……母!!”
“陛……下!!!”
歲月是一把無情地刀,隔開骨肉相連的親情。
冬去春來,只匆匆幾年,梁王薨逝,竇太后駕崩,皇帝大行……館陶長公主哭斷了肝腸,卻依然挽留不住親人遠去的腳步。
皇太子劉榮順理成章地告祭太廟,接受百官的朝拜,成了大漢朝第七代天子,從此君臨天下。
而長樂宮,也有了新的主人——慄蕙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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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始,新天子劉榮對館陶姑母還是禮遇的。
太后慄姬夾帶舊怨,對大姑子一家左右看不順眼,屢屢向兒子進言,尋釁挑撥。新皇帝礙於輿論和天下子民的看法,不願對先帝唯一的同母姐姐失禮。
然而,皇帝母親的意願是如此明顯,劉嫖長公主家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門庭日復一日地冷落,車馬漸稀!
一日長公主染疾,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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