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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地問長子是否還記得當年那場關於厚葬霸陵的談話?
“憶!阿父。”劉啟當然記得,那是他在父皇面前臨場發揮最好的一次——直接效果驚人,間接效果喜人。
“太子,”凝視自己的皇位繼承人,文皇帝嘴邊泛起一層嘲意:“何謂‘君無戲言’?”
‘上帝!要算後賬了……’劉啟頭皮發麻,連忙俯首認錯:“臣兒……萬死。”
‘何必惺惺作態呢?如今,我只餘你和劉武兩個兒子了。’擺擺手,漢文皇帝長嘆一聲:“昔梁懷王揖所言,孝子之言也;而太子所言‘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厚葬以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者……”
劉啟仰望父皇,緊張極了!
同一時,漢文皇帝也在看劉啟,細細地看……
彷彿想在長子臉上找尋什麼,卻怎麼也找不到,文皇帝神色複雜地注目帝國繼承人良久良久,才怏怏地別轉頭:“而太子所言者,乃……‘人主’之論,至善!”
帝太子劉啟頓時鬆下來,渾身散了架子一樣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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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入侵!
很快佔滿了鳥籠……
翻來覆去回憶剛才劉榮的每一個表情和每一句言語,皇帝久久才感嘆出一句:“阿榮,汝之語,乃孝子之言也……”
可惜,僅僅是‘孝子之言’!
‘不是不對,不是不好。而是……’須臾思索,天子給出的評語只有區區兩個字:‘不夠。’
以一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各地情況極複雜的大帝國繼承人的標準而言——不、夠、好!
陽光又射進來一些……
籠中的翠鳥不堪持續日照,撲騰著翅膀上躥下跳,開始焦躁不安。
‘閱歷和經驗,是要靠歲月來積累的。阿榮畢竟還年少呀!’皇帝陛下也有些煩躁起來:‘我是不是……苛求了?然而,但是……’
幾個年輕寺人在御前內官的帶領下碎步過來,合力將鳥籠往宮室的內側拖動。舉動間,某個小宦官的腳沒踏穩,一個趔趄,袍角將一柄矮腳青銅座燈從壁衣後帶了出來,‘骨碌碌’地滾到天子面前。
和樹枝燈之類的大型燈飾不同,矮腳燈是供宮室低位照明用的。這盞青銅燈的造型與眾不同,頗為別緻:一名短衣持戈的騎士跨坐在一匹壯馬上,單手和長戈共同托起頭上的燈臺。
“胡服?”皇帝只一眼就記起了青銅燈造型的典故由來:“胡服騎射?趙……武靈王?”
打量那隻制工精湛、金光瓦亮的胡服騎士宮燈,劉啟皇帝的胸口泛起一陣陣的厭惡:“嗤!趙武靈王,趙之昏主也!”
趙武靈王是餓死的,被趙國的軍隊圍困在趙國的沙丘宮,活活地餓死!
這個喜歡胡人穿戴,酷愛胡人習俗的趙國君主在沙丘宮堅持了三個月。耗盡宮殿中所有的儲備後,掏鳥窩,啃樹皮,吃耗子……獨立奮鬥了整整三個月,期待有人會來救他。
可最終,誰也沒來!
兒子、宗室、外戚、大臣、還有趙國那麼多的官吏……沒有一個忠於他的親信前來搭救,沒有一個大臣挺身而出,甚至沒有任何一個政治勢力出面干預一下。
整個趙國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他掙扎、看著他煎熬,看著他孤獨地緩慢地——餓斃。
“倒行逆施,眾叛親離!”和其他英明天縱的帝王相似,劉啟皇帝對歷史上的那幫子昏君絕無同情;但同為一個父親,天子每每想起趙武靈王的下場,難免還是有些不忍。
在厚席上微微轉身,掃到袖口露出的一截齊紈中單,皇帝陛下悵悵然:“齊……桓公……”
齊桓公也是一名倒黴的父親。
這位名標青史的春秋霸主被寵臣和兒子聯手禁閉在寢殿,渴餓而死。五個兒子忙於爭奪大位,刀兵相加,國家大亂。齊桓公的屍體被扔在原地長達六十七日,無人搭理,最後蛆蟲都爬出殿外了。
‘如果沒孝心,也吃不消呀……’皇帝陛下揉揉眉心,喃喃地呻吟:‘一名過於孝順的無能帝太子,總比一個才幹卓越的狠心兒郎……要好得多吧?’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我非……生而知之者!”大漢天子努力自我安慰,決定寄希望於未來:‘才華呢,學學……就成了吧?’
‘能力嘛,鍛鍊鍛鍊……就有了吧?’
好在,日子還長,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