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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著笑著,演成了一齣戲。連長興許還心存一絲僥倖,對兒子誘導地說:你不是痛麼?那就痛起來看嘛,你幹嘛笑?你要哭,知道怎樣哭麼?連長差一點哭一個給兒子看。矯龍不服氣,搶辯地說:這就是哭,這就是哭,看嘛,你看嘛——他湊近了連長,臉上在調動,有幾股勁頭兒在爭奪他的五官,眉稍扯上去,嘴角彎下來,那笑於是就得天獨厚了。嘲笑、譏笑、冷笑、皮笑肉不笑……
連長心裡叫苦不迭。他瘋了似地朝著兒子吼:你,你給我哭!給我明明白白地哭!你要再哭不出個樣子來,這輩子就別活了!
連長的聲音敞得駭人,心裡卻一陣陣地絕望。站在懸崖邊上,一隻腳探出去,另一隻嘀嘀咕咕。倒是倪寶姑當機立斷,她一把捂住了連長的嘴,喝道:別喊了!喊有個屁用! 。 想看書來
4。敗落
每到晌午,老槐樹的影子就從西牆移到視窗這邊來了。知了的叫聲一陣陣泛起,連長的心神被驅趕得遠遠的。他瞧瞧外面的院牆,看到一隻壁虎從磚縫裡探出腦袋,沉住氣,等待一個什麼時機。
連長煩躁地翻個身。倪寶姑的身子橫在那裡,像一攤廢棄的腳手架。他冷落倪寶姑有些時日了。入夏以來,有幾夜倪寶姑飢渴得像頭母獅子。她鐵著聲毫不知恥地朝著連長低吼:你狗日的快來!我要!要你!她渾身燙得著火,乳房、肚子、大腿等肥碩的部位全在嘶叫。連長卻死了樣地仰臥在那裡,任著倪寶姑掐,撕,咬,搓揉,央告……倪寶姑趴在連長的身上,用盡女人的手段,直到精疲力竭,張著口咻咻地喘著氣。才知她在連長這裡一敗塗地。她認輸地離開連長,悄悄躺到隔著二尺遠的地方。倪寶姑在心裡痛痛快快地大罵,罵的不是連長而是自己。女人到了這一步才叫寒磣,連自己都瞧不起。
倒是連長有些拿不準。倪寶姑比從前更女人了,體態圓潤,散發著一股*的氣味。有幾次連長倒真的想再試一試,可任憑倪寶姑那身子草肥水美,他這裡怎樣也打不起精神了。看來不光是對倪寶姑不起勁,怕是對所有的女人全他孃的不起勁了。這讓連長多少有些著慌,男人怕是做到了頭。
那晚以後,倪寶姑對自己日益潦草,身上整日沾著麵糊,發稍沾著草梗,頸背和耳後露出汙垢。或許她再也記不起自己是女人了。連長面前她更像是個奴婢,恨不能把自己變成一塊抹布,一盆洗腳水。她也再不把連長看作男人了,連長胯襠裡那個東西成了個不起眼的配件。連長心裡卻總免不了忐忑,不信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這酷暑鋪天蓋地,汗水遊成一道道脈線。莫非活到了關節處,有啥天意要落實了。惦記起兒子,連長不知如何是好。光景不依不饒,堵了他個正著。要是能從頭再來一次,他發誓非把矯龍造得天下第一。連長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一會兒倪寶姑把身子轉過來,伸出一隻手,順理著連長的頭髮。連長的頭髮一根根豎著,摸起來有些扎手。
倪寶姑指定清楚連長的心事,又多半是悄悄掂量過了,只是說起來顛三倒四:……帶他瞧過醫生了……先天性面神經麻痺……有辦法的,中西醫療法,針灸,拔罐,還有動手術……等他再大些,就送他進城裡的大醫院……這病不礙事,擋不住吃喝,做人顯不出怎樣埋汰,做父母的也見不出虧在哪裡……你我只管放心等著,等著,天底下的好光景全是這樣熬出來的……倪寶姑這時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5。笑面人
“笑面人”三個字是聯小的小崔老師,當著矯龍和連長的面親口說出來的。小崔是城裡人,高中畢業後回鄉做了知青。那天小崔正領著他的學生到三連“學軍”,學完了領著往回走。今天學的是齊步走,大半的學生不知道先邁哪條腿。當教官的王豹扯著嗓子喊“左腿左腿”,有幾個學生竟讓他嚇哭了。王豹窩了一肚子火,看了小崔走路的樣子,才知問題出在這裡。小崔小時患過嬰兒癱,落下點殘疾,走路有些蹩腳。
小崔嘴裡喊著一二一,心裡卻在構思一篇小說。小崔愛好文學創作,他的作品有個特點,主人公清一色的殘疾青年。不久前他又寫了一個,馬上寄給女朋友胡畫畫看。胡畫畫是他中學的同桌,現在在城裡當打字員。胡畫畫回信說,又是身殘志堅,她差點兒要吐了。下一稿非要改一下。
連長帶著矯龍這時出現在路口。連長讓矯龍鬧得心煩,正好這邊有了光景。小崔走路的樣子像是在跳“洗衣舞”,藏族姑娘端著金珠瑪米的衣服一瘸一拐往河邊去。矯龍在一邊看得高興,跟在隊伍後面,正好一根尾巴。小崔因為心裡犯難,看見誰都有氣,矯龍蹦蹦跳跳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