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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地停下了,斯特林從馬車裡衝了出來,但距離太遠,無論如何已來不及。
“噌!”一聲響亮的弓弦脆響傳得遠遠的,一個使單刀的男刺客慘叫一聲,反手捂住了自己後背。他的後背上中了一箭。斯特林看得清楚,事變突發,跟在翻倒車子後面的第二輛馬車出於慣性的無法停住車子,衝出前面數十米才慌忙停住的。箭正是從那輛馬車視窗處射出來。“砰”的一下車門洞開,幾名憲兵從車上跳了下來,領頭的軍官暴喝一聲:“大膽狂徒,造反了嗎!”
刺客們只一愣,有兩人迴轉身來迎擊憲兵們,剩下的仍舊圍著那輛車子。那個使板斧的壯漢兩下劈掉了殘缺不全的車門:“帝林,這下看你往哪裡跑!”語音未落,車門處寒光一閃,一柄長劍閃電般刺進了他的右眼。壯漢痛喝一聲,向後翻倒。
其餘的刺客驚駭於這一劍的威勢,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開幾步。
沒有任何預兆,帝林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車門口,風度翩翩,手中長劍閃爍,溫柔的眼睛此刻殺氣畢露。除了衣裳稍微凌亂以外,他毫髮無傷。一瞬間,斯特林安下心來了。同時他也知道,那幾個刺客的命運了。
憲兵們七手八腳地將被打得半死的刺客們抓著腳拖上馬車,經過的地方赫然留下一條讓人心有餘悸的鮮紅血痕。看著馬車運著俘虜往監察廳方向去,帝林轉過頭對斯特林說:“如果你去總長府的話,我們就同路了。載我一程吧!”
斯特林點頭:“沒問題。”他轉過頭跟秦路商量了下,秦路讓出了車廂裡的位置,到外面和車伕同坐。
上了車,帝林舒服地伸展了下身子,把腳攤得開開的:“你的車子很寬敞,坐起來很舒服。改天我也要去訂做一輛同樣的。要多少錢呢?”
斯特林笑笑,沒有出聲。
“今年的天氣有點怪,六月熱得要死人了,恐怕收成不好。對了,斯特林,秀佳很掛念著弟妹李清,說很長時間都沒見過她了,掛念得很。”
“啊,這麼巧,清也說過該去拜訪下你們了,她想跟嫂子學點廚藝。”
“嘿嘿,秀佳也說清弟妹的針織手藝好,她也想學——瞎!娘們兒,就淨關心這些東西!我都納悶了:一天到晚就是房間裡那點玩意,她們怎麼就不煩?特別是弟妹,那麼出眾的一個人,怎麼也跟一般婆娘一樣,整天就熱哀什麼針織啊、廚藝啊什麼的?多可惜啊!斯特林,你得給她說說!”帝林侃侃而談,隻字不提剛剛遭受的襲擊,神色平靜,好整以暇,除了衣服稍微有點凌亂,他根本不像一個剛剛遭受刺殺,死裡逃生的人。
“剛才那是些什麼人?”斯特林忍不住了,突然問。
帝林奇怪地揚揚眉毛,斯特林說明:“我是說剛才的那群刺客。”
“誰知道呢?一小撮野心勃勃的叛亂分子?某個圖謀不軌的權臣——比如羅明海——對我懷有敵意所派遣的僱傭殺手?楊明華一夥死心不息的殘黨?家族敵人的陰謀?誰知道?”帝林笑著說。
斯特林微微搖頭:“從行事的方式上看,他們不像是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職業殺手講究冶靜,以最小的代價謀取成功,要求迅疾和效率,一擊不中立即撤退,而這夥人——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公然強行襲擊,他們太過於張揚和狂熱了。”
帝林嘿嘿一笑:“也許吧。”他轉了話題,談論起當前帝都的流行服飾和歌曲——不像斯特林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工作狂,帝林是個時代潮流的追隨者,尤其對流行歌曲和文學情有獨鍾。但斯特林一個字也聽不下去,他腦子裡卻總是想著剛才發生、驚心動魄的一幕:一灘灘殷紅的鮮血,紛雜的軍靴聲,人聲鼎沸,那個受傷女刺客撕心裂肺地吶喊:“打倒帝林!”
“混蛋,叫什麼呢!”幾個強壯的憲兵強將她按倒在地,一個憲兵小旗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腦袋按進了路邊汙水溝裡,使勁地往下壓,她的臉被浸進了黑色、發臭、冒著白色泡沫的汙水裡,但她腦袋每次從水裡掙扎出來,總要用盡全身氣力、沙啞地、含糊不清地喊:“打倒帝林!——帝林不死,紫川家不寧!”圍觀的路人和斯特林都為之動容。這種不在乎成敗和生死的氣勢,決非職業殺手所能辦到,倒像是某種信念的狂熱殉道者。
望著帝林那快活的笑容,出於某種直覺或者靈犀一閃,一瞬間,斯特林看到了他眉飛色舞的表情下掩蓋的真正感情:那種隱藏在眼眸深處的、一閃而逝的絕望和厭倦。心底的聲音告訴斯特林:這就是權力之路的代價。在顯赫一時的光耀背後,他恐怕沒有一個可以安心睡眠的夜晚。在權力這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