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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待地穿起衣褲繼續朝著正北走,正北就是笨花了。過了沙河,耕過的土地也變了性質,沙土變成了黃土,黃土才是他最熟悉的。兩個月來他腳下淨是不熟悉的沙土,沙土時常灌在鞋裡襪子裡。
在冀南的日子裡,鞋襪裡整天灌著沙土的向武備,還從游擊隊被抽調去做過群眾工作,也許是因為他那小知識分子氣質,也許是組織發現了他那次的談判才能。他單身一人,按照上級規定的聯絡點,走鄉串戶去發動群眾,建立鄉村蘇維埃和地方武裝。鄉村蘇維埃和地方武裝,這些火辣辣的名字吸引著向武備,也吸引著窮苦百姓。他每到一處,群眾都以急不可待的眼光跟他要組織,要人,要槍。說財主欺壓了他們幾輩子,現在向武備來了,終於看見了天日,一時間向武備竟成了他們的大救星。但當向武備對他們說,蘇維埃要靠自己建,武裝要他們自己組織,槍要他們自己發現拿來時,許多人立時就顯出了失望。向武備就把他自己編寫自己印刷的油印小報給他們看,他們說,小報又不是槍,揣著小報又不能分地主的糧食。是啊,群眾最關心的還是靠武力行動去分得地主的糧食。有幾個急了眼的村子真的以蘇維埃的名義,在沒有槍支,只有棍棒的情況下去搶奪地主的糧食了,結果遭到事先埋伏下的軍警的暗算。而土匪又趁機和地主相互勾結,連蘇維埃領導的分糧運動也遭到徹底失敗。鉅鹿縣有幾名農民領袖被砍了頭,人頭被掛在縣城城牆上,其中有一顆人頭便是邢臺四師演《抗爭》的主演。這件事給了向武備很大震動,當急不可待的群眾再去找向武備要辦法時,他只好說這要等上級的指示了。上級在哪裡?向武備按照從前的聯絡線索去找,走了一個聯絡點又一個聯絡點,他的那些聯絡人不是“出門”就是被捕。有一次他竟然一頭撞在了軍警窩子裡,因為這個過去的聯絡點此刻正被軍警包圍。他急中生智好不容易跑出包圍圈,按照秘密工作的規則到蘇家營那第一個聯絡點去等聯絡人。可一連幾天沒有人來和他接頭。還是按照秘密工作的規則,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那位房東也告訴他說:“你的口音不對,軍警來了一聽你就不是本地人。”房東讓他趕快離開。沮喪之極的向武備不得不離開這最後一個聯絡點,又返回他的母校探風聲。他又步行一夜來到邢臺,在校外碰見一個正要出門趕路的同學。那同學告訴他,學校正被包圍著,不少同學已被捕,整個冀南已經陷入白色恐怖中,同學還說,在被通緝者的名單裡,每回都有向武備的名字。向武備問這同學到哪裡去,同學說他主意已定,面對整個冀南的白色恐怖,他只有一條路:遠行去西北。目前抗日救國已經壓倒了一切,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相比較,民族矛盾已經上升到第一位。這同學還問向武備為什麼不和他一起去,他作結論說,冀南以鹽民為中心的起義鬥爭①本身就是個錯誤。向武備聽著這位同學的訴說,心想,冀南斗爭的對與錯,他還無力作出結論。現在他最應該做的,是趕緊決定他自己的去向。於是他在幾分鐘之內就作出決定:他要和這位同學一道去西北。他和同學約好見面地點和時間,定好回趟笨花和家人告別後就去找這同學。一切都來不及再細說,向武備辭別了同學,也永遠辭別了母校。
兆州境內有兩條河,過了沙河才是孝河。過了孝河再走三里便是笨花了。過孝河不需淌水,孝河常年乾枯著。過孝河時向武備的溼褲子已經乾透。他走過幹河床,再次把自己認真整理一番,裝出一副不飢也不渴的樣子。然後他又把掄搭在肩上的小包袱包整齊,這才信馬由韁地沿正道向笨花走去。
向武備在笨花村南向家南崗的地裡,遇見的第一個人是打兔子的西貝小治。這時節正是打兔子的好季節,“跑兒”和“臥兒”在漫地裡都是一目瞭然。小治的眼最能看遠,他看見道溝沿上有個青年正往村裡走,他一眼就認出這青年是鄰居武備。他止住正在瞄準的槍,大踏步地去迎武備。小治去迎武備是為了提醒他,讓他小心回家。他快步走到武備跟前,擋住武備的去路告訴他說,這些天不斷有軍警來笨花找他。小治囑咐向武備說:“千萬不要這麼大模大樣地進村。這麼著,俺家花地裡那個窩棚還沒有拆,你先鑽進去躲躲,等到天黑你再回村。一會兒我先到恁家去說一聲。”
向武備覺得小治說得有道理,就跟著小治踏出道溝往西走,小治家的花地在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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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武備在西貝家的窩棚裡等天黑。地光場淨時分,窩棚裡少了溫暖的鋪蓋,搭在棚頂上的席子大都已被風吹走。秫秸箔子還在,條條空隙透著昏黃的天空。武備半倚在一個光禿的草鋪上,聽見外面有人咳嗽一聲,又咳嗽一聲,腳踩乾花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