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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兒去叫瞎話,尹率真又談了和日本人的奴化教育針鋒相對的問題,說:“不妨先辦個夜校。眼下我們的教育體系還沒有建立,你們就集思廣益,辦學你們都是內行。我只給你們帶來了政治課本,其他課程,文成和子明自會安排。哪怕就先讓青少年孩子們識幾個字也有好處。抗日政權的許多方針政策也可以在夜校裡貫徹。”
少時,走動兒領來了瞎話。瞎話這幾年很見老,不事修剪的鬍子在臉上飛?著。背也顯駝,一個肩膀向前,一個肩膀偏後,就像隨時要伸出一條胳膊同你唱牲口價碼一樣。瞎話還在做他的牲口經紀人。
瞎話叼著短菸袋站在眾人面前,他看見眼前站著熟人向文成和甘子明,還站著生人尹率真,便也猜出了尹率真的身份:目前夜走朝宿的人當然都是從東邊過來的。
儘管是見了東邊過來的生人,瞎話也要作出就像看見了一個平常人一樣,他也不驚奇,也不寒暄。
還是尹率真先說了話,他口氣溫和地對瞎話說:“這一定就是……”他故意把瞎話兩個字淡化了下來。
“這就是我瞎話叔。”向文成說。
這時瞎話突然發話了:“你們找誰?”他問眾人,眼裡故意閃爍著幾分疑惑。
“找瞎話叔呀。”向文成說。
“你們可找錯了。”瞎話說,臉上是一本正經和嚴肅。
一時間眾人對瞎話的話不解其意,不免互相對望起來。只有向文成笑了,說:“這就對了。”
尹率真問道:“‘對了’該作何解釋?”
向文成說:“你們想,瞎話叔要是說咱們找對了,不就變成實話了嗎?只有說找錯了才是瞎話。也算是出口成章吧。”
瞎話出口成章的瞎話,連甘子明也沒有思想準備,他見瞎話給了尹率真一個出其不意,也不說話,只摸著自己的鬍子楂兒顯出一派得意。他不錯眼珠地看著尹率真,似乎在說,看,總算叫你領略了瞎話的瞎話。接著甘子明才把尹率真正式介紹給瞎話,瞎話才一掃剛才的“嚴肅”,露出一臉驚喜。
尹率真向瞎話交代了他今後的任務。
甘子明說:“瞎話呀,你的任務就是個支應。”
向文成說:“這倒讓我想起了一個名稱,咱們不叫維持會,咱叫支應局,瞎話叔就是笨花村支應局局長。”
39
早晨,瞎話一睜眼先看炕旮旯。他看見炕旮旯有一團皺皺巴巴的白布,就從炕上爬起來,夠過那塊白布,在炕沿上攤開。這是一塊桌面大的白布,白布上寫著黑字“歡迎大日本皇軍”。笨花村支應局長向瞎話已上任,這是他為支應日本人準備的道具,他得知日本人要來笨花,就找茂盛店掌櫃茂盛寫了這塊布。可他晚上不小心把布扔在炕旮旯,布被他壓得褶褶巴巴。糖鑼還是敲來了一些村人。人們半信半疑地走進茂盛店,圍住瞎話問這問那。識字的人一眼就看見了圍在桌上的白布,指著白布對瞎話說,這可是凶多吉少的事。有人便責怪瞎話,不號召人躲避,還讓人到茂盛店集合等日本人。瞎話解釋說,寫幾個字誰也傷不了筋骨,保住一村子平安才是頭等大事。躲和等其實道理都是一個,該躲了就躲,該等了呢就得等。眼下笨花人還不是躲的時候,要等。支應局就是為了支應日本人,保護鄉親的,有我瞎話在,就能保笨花的平安。又有人問,幾個字就能保住平安?瞎話說:“別小看這塊布,鬧好了這就好比是咱笨花村的護身符。”
幾個半大孩子跑進茂盛店,驚慌失措地對瞎話說,日本人已經過了葦坑,就要進村了。集中在茂盛店裡的人這才真正意識到事態的嚴峻,立時就止住了剛才的玩笑話。有人轉身要走,卻被瞎話喝住。他讓一院子笨花人分兩行排開,從門口一直排到院內,他自己和糖擔兒像排頭羊似的站在了隊伍前頭。
日本人第一次來到笨花,人數不多,隊伍走得也很散漫,幾匹馬走在前頭,後面有腳踏車也有行人。為首的果然是日軍駐兆州的部隊長倉本。
瞎話見多識廣,倉本雖然沒有來過笨花,可瞎話已經熟悉了倉本的模樣。這是一個個子偏矮、黑圓臉的中年人,說不上威風,他身下的坐騎倒比他這個人神氣活現。倉本在茂盛店門口勒住馬的韁繩,居高臨下地看看從店外直排到店內的笨花人,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接著他向笨花人發話說:“我喜歡中日兩國用這種方式相處。如果走到哪裡遇到的都是這種景象,還有什麼戰爭可言?”翻譯將倉本的話翻過來,倉本也在茂盛店前下了馬。他注意到站在前頭的瞎話,伸出手向瞎話走過去,用中國話說:“你的什麼的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