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樂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也吃頓好的。光吃山藥白粥了,什麼都是咱爺爺說了算。”
梅閣聽二片說要拌疙瘩,也沒阻攔,心裡說,由他吧,各擰勁兒比時令也不在以下。她拉著風箱,二片就掀開缸蓋找白麵。他把缸和罐找了個遍,找不著,便沒好氣地說起不三不四、沒大沒小的話來,他沒有人稱地說:“叫日本人嚇跑了恁還不算,還把米麵拿個淨。吃個……”他想說句髒話,沒說出來。
廚房裡沒有米麵,只有開水。梅閣說:“算了,反正我也吃不下飯,你就‘欠’一會兒吧。”
二片說:“光知道給他媽牲口煮料,哪怕給咱留點兒黑豆呢。”
梅閣說:“別說髒話了。咱娘不煮料,也喂不好牲口,你就說咱爺爺……吧。”
二片說:“咱爺爺該當個老絕戶。”
二片說得更生分了。梅閣覺得還是和二片對不上話,就把腿一曲,團坐在灶坑旁。
二片看著眼前軟弱無力的姐姐,愣了一會兒突然問梅閣:“那主在哪兒呢?你知道別人都怎麼說你?讓我遞說你吧:‘耶穌教,外國料,騎不得馬,坐不得轎。’”這是笨花人對基督徒的大不敬。
梅閣一聽二片在糟蹋基督教,從灶坑旁站起來,扔下二片就要回屋。街上已是人聲嘈雜,夾雜著槍聲和馬蹄聲。梅閣和二片都知道街里正發生著什麼:日本人進了村。
梅閣著急了,她是為二片著急。她衝著廚房喊起來:“二片,還不快走!”二片沒動地方,他只在心裡說:還喊什麼,我不走就是為了你!這時梅閣又見二片從一個什麼地方拽出他那個小包袱攥住。他不顧梅閣的存在,還把那小包袱往腿上左綁右綁。梅閣想,到現在也不忘顧你那點“體己”,打算綁在腿上好跑吧,也不知有什麼好的。
街上又是一陣槍聲。
梅閣和二片對日本人的到來各有準備。聽著槍聲的梅閣站在院裡自言自語著:“原來天國真近了,時候真到了,我頌讚了多少天啊!”她就邁起不緊不慢的步子散步似的向大門走去。從前她時常看到山牧仁和太太一起在菜園裡散步,她自己卻不曾有過散步的機會。難道下地幹活兒需要散步嗎?難道去福音堂做禮拜能散著步去嗎?但她是決心要散一回步的。
剛把“體己”綁在腿上的二片看見梅閣要出門,緊跳著去截她,沒截住。梅閣已經出了家門。有幾個日本兵在她身後跟上來,梅閣不跑日本人也不跑,只和她拉開幾米的距離跟著她走。二片避在門後往街上看,日本兵正走到他家的大門前。這時其中一個日本兵開始朝梅閣喊話,讓她站住。
梅閣站住,轉過身來看見了跟在她身後的日本人和他們手裡的槍。但是,她只漠然地看了看就又轉過身,繼續往前走。也許她在想,為什麼我要站住?我在我自己的家門口散步,為什麼要給你們站住?
日本兵看見了漠視著他們的梅閣,她那深陷的眼窩、灰白的面色和緋紅的顴骨使他們感到詫異。他們看出她是個女人,但也許她更像是一個遊魂。
身後的日本兵還是向這個“遊魂”繼續發令,他們覺出這女人對他們的漠視,他們大聲喊著叫她站住。梅閣還是自顧自地往前走。也許她想,我主意已定,我要這樣散著步散到天國。於是她唱起了歌,歌聲響在空蕩的街上。
幾個日本兵朝梅閣舉起槍,一同扣動了扳機。二片知道這槍法叫“排子槍”。槍聲起時,梅閣栽倒在笨花街上,遠看去,像兩件飄落在地上的衣服。
幾個日本兵放下槍,議論起前邊這個奇怪的女人。這時滅頂之災卻降臨到他們身上:西貝家的大門裡閃出一個獨腿人,這獨腿人閃電似的向著日本兵們飛過來,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幾個日本兵應聲倒在血泊中。
獨腿人西貝二片也倒下了,又有一些日本兵跑過來。他們看見幾個喪命的同夥和一個半截血人。一個兵用皮鞋踢了踢這個半截血人,血人像個半截水缸一樣朝牆根滾去,日本兵發現半截人已嚥氣。
日本兵們立刻得出結論:這是一次笨花人對日軍的襲擊事件,這人以自身的爆炸,滅了幾個日本兵的命,自己也送了命。根據爆炸特點,這人使用的是黑火藥。日本人注意到,在支那民間,這火藥常用來狩獵之用。這人是把一包帶鐵砂的黑火藥綁在腿上施行操作的:他先點上導火線才從門裡撲出來。
日本人以為這嚥了氣的襲擊者被炸斷的是兩條腿。
日本人走後,西貝家的人和笨花人一起回到笨花。他們收了梅閣的屍,又去收二片。滾到牆根的二片卻又睜開了眼,但他說不出話。二片的嬸子拿來一條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