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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奪這平靜得跟閒聊沒什麼兩樣的一句話, 讓程恪愣了好半天。
熬鷹?
他當然知道熬鷹,挺小的時候還看過熬鷹的紀錄片,還有不少的文章, 具體的細節已經記不太清了, 但大致是怎麼回事他還是知道的。
為了磨掉鷹的野性, 矇住雙眼,站在一根一碰就晃的繩子上, 不給吃喝, 不讓睡覺,最後鷹快撐不住的時候, 主人給點兒水給塊肉, 從此鷹就聽話了。
程恪記得當時那個紀錄片裡, 主人帶著鷹去獵兔子,鷹飛向天空久久盤旋,主人不斷吹哨,它也不肯回到主人胳膊上。
哪怕是被“熬”出來的鷹, 也有可能在某一次打獵過程中一去不回。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腦子裡全想的都是, 快飛走快飛走, 千萬不要回來了……但最後那隻鷹是回來了還是飛走了, 他已經不記得了。
希望飛走了吧,再也不回來了。
程恪把腦子裡相關的內容都過了一遍,也不知道這些跟江予奪有什麼關係, 或者說,他不敢去想這些會跟江予奪有什麼關係。
只能沉默著等江予奪說下去。
“我爸爸,玩過鷹, ”江予奪叼著煙,手裡拿著打火機, 一下下打著了又滅掉,在指間翻轉著,“他最喜歡跟我們說熬鷹的事,說熬鷹熬的不僅僅是鷹,也熬人,對主人也是一種挑戰,人與鷹之間意志力的戰鬥。”
“戰鬥個屁,他也不吃不喝嗎,”程恪皺了皺,“強迫對方戰鬥的戰鬥算個屁的戰鬥。”
“後來不讓玩鷹了,他就沒玩了,”江予奪把打火機拋起來,打火機落回他掌心的時候一下握緊了,“他說我們不是鷹,沒有野性,我們是小狗而已,打幾頓就乖了,沒有挑戰性。”
程恪猛地一下轉過了頭,看著江予奪。
“但他說那套規矩是有用的,”江予奪看著自己握緊的手,“黑暗,飢餓,寒冷,沒有睡眠……”
“這有什麼意義嗎?”程恪感覺到了恐懼和憤怒。
“他說這些都不怕了,我們就什麼都不怕了,”江予奪說,“沒有恐懼就所向無敵。”
“放屁!”程恪提高了聲音,“這些恐懼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
“是,”江予奪轉過頭看著他,笑了笑,“一輩子,都活在恐懼裡,我們沒有誰所向無敵,我害怕,我什麼都怕。”
“我能先問一句嗎?”程恪皺著眉。
“嗯。”江予奪應著。
“你那什麼爸爸媽媽,被槍斃了麼?”程恪問。
“不知道,”江予奪說,“他們被抓住了。”
程恪鬆了口氣,但江予奪這短短的幾句話裡包含著的巨大痛苦和驚恐讓他沒辦法平靜下來。
“他這樣對你,你們,是為了什麼?”程恪咬著牙問。
“我們每天訓練,有比賽的時候就去比賽,”江予奪說,“和別的小狗,或者我們自己。”
“誰看?”程恪問。
“不知道,我看不到人,四周都是黑的。”江予奪說。
“別的孩子呢?”程恪又問。
“不知道,都分開了,我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江予奪說,“他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現在是誰。”
“那你……”程恪猶豫了一會兒,“是怎麼到這裡的?”
“坐大巴車,一輛一輛,上車下車,坐了很久。”江予奪說。
“你一個人嗎?他們都被抓了,會有人管你們吧,都是小孩兒,警察也不可能不管啊。”程恪說。
提到警察兩個字的時候,江予奪的手一下收緊了,指節蒼白,他輕聲說:“不能再害人了。”
“什麼?”程恪愣了愣。
“怎麼樣?”江予奪看著他笑了笑。
“什麼怎麼樣?”程恪有些緊張。
“你想知道的,我小時候的事。”江予奪說。
程恪沒有說話。
“我出去一下。”江予奪說完沒等他回答,就開啟車門下了車,站到了車頭前的人行道邊上。
程恪沒有跟著下去,坐在車裡看著他。
江予奪沒有穿外套,就那麼只穿了一件t恤站在風裡。
但他看上去完全放鬆,身上沒有因為寒冷而僵硬,沒有所有一般人在這種溫度裡會有的聳肩,縮脖子,他甚至還點了根菸。
程恪想起來自己當初在這樣的風裡把一個打火機都快按成神經病了也沒能點著一根菸,在大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