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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糟了。
他抬抬眉,往我望來。
我連忙解釋:“我是說你身上的古龍水。”
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說:“謝謝。”
他大概會認為我是輕浮的女孩,第一次碰面的男人竟然就說他“香”。我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呢?怎麼會脫口說出那種沒腦筋的話?我並不是那種天真無知的十六七八歲的小女孩的。
心頭忐忑著。
是的,我承認,我怕舒馬茲楊對我印象不好;怕剛剛那脫口不得體的話壞了我的形象。
學音樂也好像做學問一樣,只要有老師肯收留,那就沒問題了。當初因為曼因坦教授收我到門下,我才得以進入維也納音樂學院;後來曼因坦教授因為健康緣故,離開音樂學院,將我轉介給舒馬茲楊,我只好收拾包袱到柏林。
當然,留在音樂學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我一直隨曼因坦教授學習,沒有人會主動而且太樂意接受別家的門徒;更何況,教授又將我介紹給舒馬茲楊。
所以,姑且不論樂壇或輿論對舒馬茲楊的評論如何,他是我剩下的希望。
也不是沒退路,我可以重新再來。但路途太漫長了,而且,我也沒有那種本錢和時間揮霍浪擲。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舒馬茲楊看著信,皺著眉。
“劉理兒。”我恭敬回答,一刻都不敢耽誤。
舒馬茲楊沒有浪費力氣跟我客套。冷淡、不親切,這些都符合我對他的印象。
但說他傲慢……嗯,他的架子是大一點,卻倒沒有我想像中翻著白眼看人、鼻子朝天的模樣。
我不知道曼因坦教授在信裡是怎麼寫的,舒馬茲楊的眉頭還是皺著,好像曼因坦教授給他帶來了什麼大麻煩。
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敢有太多太大的脾性,站在那,等著徒刑宣判似。
“唔……”舒馬茲楊終於開口,將目光由信件調回到我臉上。“既然是曼因坦教授介紹過來的人,我不會拒絕。不過,我事情實在忙。這樣吧,這裡有許多優秀的老師,我將你介紹給他們。”
“可是,曼因坦教授介紹舒馬茲楊先生你……”我有點矛盾。他沒拒絕我,言下之意答應讓我進舒馬茲音樂學院,可他也不收我。
他不收我,我其實也不覺得失望。可他要將我隨便丟給其他人,我可也不願意。
我有我自己的盤算。舒馬茲楊不收我那也是好的,我可以回維也納求曼因坦教授轉介我到萊比錫或科隆,或者,就繼續留在維也納音樂學院那更好了。
但想,柏林有杜介廷,我又捨不得。
“你真的想跟著我學習嗎?”舒馬茲楊忽然抬頭,冷不防追問。眸色裡一抹似笑非笑的譏嘲。
我楞一下,有點慌了手腳,一絲的狼狽。硬著頭皮說:“當然。所以我特地從維也納跑來柏林……”
“是嗎?”
舒馬茲楊的表情告訴我,他一點都不相信我的鬼話。
在等待的這段期間,我稍稍打聽過了。舒馬茲楊不是不收學生的,不過,他收的都是特別的學生。
說“特別”,是說他收的都是些有家底有族望那種特別背景的學生,才不才華的,那倒還在其次。事實上,他門下的多是些技藝平凡、不特別突出的學生。那種,在自家家族聚會上足以露露臉、揚揚眉,但在真正面對大庭廣眾的舞臺上還有待商榷的型別。
舒馬茲楊音樂學院優秀的學生多得是,但幾乎都不在舒馬茲楊的門下。然而,憑著他過去的名氣及聲勢,許多世家子弟還是爭相地擠到舒馬茲楊的門下。
對他的“淪落”,我覺得有些悲哀。但那又不干我的事,我也沒必要太自作多情。
“舒馬茲楊先生,我是很誠意——”
“你明天再過來一趟。”他打斷我,站了起來。我又聞到了那暗襲的古龍水香味。“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情要忙。”
就是這樣了。他的表情這麼說。
我應該識趣的。
所以我沒再說話,沒再做任何徒然的掙扎。
終究沒有我拒絕的餘地。但舒馬茲楊也沒有把我亂塞給別人,卡爾奧爾夫是舒馬茲楊音樂學院名聲最響的教席。
但一聽我的演奏,奧爾夫先生便面有難色。
“你學琴學多久了?”他繃著臉,沒笑容的。
“十多年了。”我回答。
他點個頭,低頭看著我的簡歷資料。
大概,是在斟酌怎麼拒絕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