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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塵輕闔著眼靠在榻前假寐,雪影窮極無聊,有一爪沒一爪的撈著她垂在身旁的衣帶,見她始終不理睬,扭頭跳到小案上東踩踩西踩踩,一個回身打翻了琉璃盤。“哐當”一聲輕響,荔枝滾了滿地,小小蓮蓬四落,嚇得雪影跳起來迅速竄走。
卿塵被響聲驚醒,懶懶地睜眼一看,笑著以手撐額嘆了口氣。正奇怪外面侍女怎麼沒動靜,碧瑤已放輕腳步走了進來,一見卿塵醒了,再看這滿地的果子,回身便找雪影,“又是你亂鬧,前幾天剛掉到湖裡嗆了個夠,還不知收斂!”
雪影自知闖禍,上躥下跳地繞著碧瑤躲,瞅著卿塵似笑非笑不是很有維護的意思,扭頭就往回廊上跑。卿塵和碧瑤只聽到“嗚咽”一聲哀鳴,意圖逃匿的小獸被人拎著帶回現場。夜天凌微皺著眉掃了眼地面,雪影可憐巴巴地吊在半空。
這真是欺軟怕硬,卿塵失笑,看熱鬧的雪戰對雪影投去了同情的一瞥,揚尾巴,往卿塵懷中蹭了蹭,免遭池魚之殃。誰知還沒趴穩,一隻手伸來,身子騰空而起,不等掙扎便被丟到了碧瑤懷中。夜天凌拂襟在案前坐下,清冷冷的目光一帶,兩隻小獸往後縮了縮,立時乖巧地被碧瑤帶走了。
卿塵撐起身子笑道:“半天不見你,出府去了嗎?”
夜天凌點頭道:“嗯,剛回來。”
卿塵細看他神色:“出什麼事了?”
夜天凌抬眸,清朗一笑:“沒事。”
卿塵淡淡笑了笑,也不再問,她可以將一切安心地託付給他,包括應該完全聽命於她的冥衣樓。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入了水榭,隨著淡淡清香,一個小侍女託著兩個薄瓷小盞進來,低眉俯身放在案前,“殿下、王妃請用。”
“這是什麼?”夜天凌見盞中碧色盈盈,淡香襲人,隨口問了句。
那小侍女抱著漆盤剛要退出,忽然聽到他發問,竟嚇了一跳,怯怯地不知該怎麼回答。凌王府中的侍女一向對夜天凌有些害怕,卿塵見她年紀尚小,溫言笑問:“是荷葉露嗎?”
那小侍女急忙點頭,細聲回答:“回王妃,是蓮子荷葉露,白夫人……讓奴婢送來的。”
卿塵道:“知道了,你去做事吧。”
小侍女一直不敢抬眼看夜天凌:“是,奴婢告退。”說罷放輕腳步匆匆退了出去。
卿塵調侃道:“整日在府中不苟言笑的,誰見了你都害怕。”
夜天凌抬手取過瓷盞,悠閒的攪動著:“那怎麼又不見你害怕?”
卿塵以手支頤,斜靠在錦墊之上,閉目養神:“天道之數,一物降一物,若都怕你還了得?”
卻聽夜天凌輕笑一聲,倒沒駁她,竟是預設了那一物降一物的話。卿塵烏墨般的眼線輕挑,笑意流瀉,忽然清香撲鼻,睜開眼睛一看,夜天凌將他手裡攪開的荷葉露遞到了她面前:“怎麼不嚐嚐?”
卿塵懶懶搖頭,夜天凌見她這幾天總吃的極少,不免擔心道:“便是沒胃口也多少吃點兒,兩個人反倒比一個人吃得少了,這怎麼行?”
但見那荷葉露玉凍一般盛在白瓷盞中,幾粒去了芯的蓮子綴在上面賞心悅目,卿塵於是伸手接過來:“這個看著倒清爽。”
夜天凌便隨手拿了她那一碗,攪幾下,嚐了嚐:“味道不錯。”
卿塵慢慢吃了小半便放下了,聽湖上遠遠傳來細語笑鬧,卻是侍女們劃了小舟在採蓮。輕舟破水,花葉碧連天,看得人心頭癢癢的,她回頭軟聲道:“四哥……”
夜天凌笑著站起來,揚聲吩咐:“晏奚,著人備船遊湖!”
外面伺候著的晏奚利落應聲,馬上去辦。夜天凌扶了卿塵起身:“不能久了。”
卿塵笑應道:“就一會兒。”剛站起來,忽然間心口驟生劇痛,緊接著天旋地轉,腥甜氣衝上喉間,不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夜天凌大驚失色,匆忙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清兒!”
卿塵只覺得心頭似有千萬把尖刀在攪,胸中血氣翻湧,壓也壓不下,忍不住又是一口鮮血嘔出。低頭看去,只見手腕上一道血色紅線隱隱出現,蜿蜒而上。紅塵劫!她勉力抓住夜天凌的手,想要提醒他荷葉露中有毒,卻只是不斷咳血,身子軟軟的一絲力氣也無,眼前逐漸模糊,似乎陽光太烈,欲將一切燒灼成灰。
她竭盡最後一絲清醒望向他,耳邊傳來他驚怒交加的聲音。他應該沒事,他的懷抱還是溫暖而堅實,可以放心地依靠,慘紅一片的血色淹沒過來,越來越濃,驟然化做了黑暗。
紅塵劫,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