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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分明是暗指皇后失德,湛王朗朗俊眉不易察覺地一動,不由抬眼便看向卿塵。卿塵安靜地坐在夜天凌身側,唇畔淡笑非但不減,依稀更見加深。眼眸底處不見憂喜,只一味深靜下來,幽湖般斂著宮燈麗影,澄透無垠,無意觸到湛王目光的時候,淡淡暈開一層細碎的觳紋。
他看著她,神情間有著憐惜的柔和,似是在問她,很久以前他給不了的,現在那個人是否能給她?然而那目光並不咄咄逼人,只無端讓卿塵覺得溫暖。
卿塵淡淡地一笑,便聽夜天凌說道:“朕後宮家事,自有分寸,不勞秦國公操心,此事不必再提。”
秦國公執意再奏:“天子家事當同國事,臣豈敢不為陛下憂慮?臣早多次諫言,陛下登基數年,始終無嗣,國無根本,何以所託?請陛下以社稷為重,江山為重,聽從眾議,莫要再一意孤行!”
天子無嗣,國將如何!卿塵霍然抬眸,目光直刺秦國公,大殿下闔然死靜。
眾臣皆知,以前曾有臣子在朝中提過皇嗣的問題,惹得皇上怫然不悅,此後沒有人敢當朝再議此事,唯有秦國公和幾個老臣一味上表奏諫,卻都被留中不發。卿塵心底恍然,夜天凌不讓她看的那些奏疏,並不單純是請立妃嬪的諫議,他不願她見到這些,是怕觸及她心事,一片苦心。
秦國公之語,似密密細針揉入心頭,流雲廣袖低垂,卿塵纖細的手指緊緊扣住鳳座之旁的浮雕,指節蒼白,面上笑容卻紋絲未動,只是那目光已如冰雪,漸透寒意。
窒息的感覺,像是被人緩緩壓入水中,越沉越深,越深越冷,明明可以掙脫,卻心灰意冷,動也不能動。
此時,大殿中忽然冷冷響起皇上的聲音:“朕尚安在,你們便急著考慮儲君,是盼著朕早些讓出這個位子,讓你們安心嗎?”
這話說得極重,滿朝文武驚出渾身冷汗,秦國公張口結舌,匆忙叩首:“臣……臣不是這個意思,臣不敢!”
“哼!”皇上一聲冷哼,“不敢?我看依你所言,江山社稷都要毀在朕手中了。”秦國公驚惶不敢再言,殿下左右兩席窸窣一片衣衫碎響,群臣紛紛離座,跪於一旁,烏壓壓直到外殿,盡是低俯的錦衣帽冠。靜若死域的大殿中,只餘秦國公沉重的呼吸,一聲又一聲,似已不勝負荷,隨時都要被扼斷在咽喉之間。
輝煌金玉琉璃燈在御案前轉過一抹浮沉的暗影,皇上刀削般堅毅的輪廓籠在其中,喜怒難辨,唯見玄袍之上飛揚倨傲的金龍,不怒自威,森然迫人。
“朕今天告訴你們,即便朕無子嗣,卻上有兄,下有弟,兄弟皆有子有女,皆是夜氏皇族的血脈。我天朝福祚綿長,江山亡不了。今日往後,若有人再提妃嬪子嗣四個字,以謀逆罪論!”
擲地有聲的話,前所未有的決斷,不但驚呆了群臣,更讓卿塵如遭雷殛。他竟迴護她至此,卿塵痴痴看著夜天凌冷如堅玉的側顏,一股洶湧的熱浪漫過心頭,直衝眼眶。她匆忙一揚眼睫,傲然抬頭,留在群臣眼底的是高高在上的微笑,母儀風姿,清華奪目。
除卻巫山不是雲
一路未語,龍輦御駕落停凝雲殿前,卿塵與夜天凌步下車駕,穿過明階御道,腳步卻越走越快,身後內侍宮娥急急跟隨,幾乎是要小跑起來。夜天凌陪在她身邊走了會兒,突然快走一步,伸手將她挽住:“清兒。”
晏奚、碧瑤等都知趣,忙帶著侍從們遠遠屏息退開。
卿塵被夜天凌攔得腳下一個踉蹌,卻不曾回身,只站定看著前方,雕欄玉砌,瑤池天闕,皆盡迷濛一片。
夜天凌輕輕扳過她的身子,卻見明玉燈下,清光隱隱,她臉上已是淚水成行。
“清兒。”他皺眉低聲喚她,有一點兒欲言又止的歉意。
卿塵抬頭,忽然猛地撲入他懷中,力氣之大竟推得他後退一步,險些撞上身後的簷柱。“四哥,給我個孩子。”卿塵聲音微啞,直視著他的雙眼,華柱暗影落在她的臉上,投下難以化開的濃濃悽楚。
夜天凌眉心驟然蹙擰,看了她半晌,環在她腰間的手緊緊勒住了她,他低頭,慢慢說道:“我雖然說過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但是清兒,不要為別人來要,尤其是這個。我不喜歡你帶著任何的目的跟我說這樣的話,不管是為了什麼。”
卿塵悽然道:“你是天子,是一國之君,你不能沒有子嗣。”
夜天凌眸底那無邊無際的深黑似要將她湮沒,他靜視著她:“我剛才說過的話,不要讓我再重複了。有我在,你不必理睬任何人,聽清楚,記住了,除了我,不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