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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塵步出垂幔,緩緩說道:“眼下尚好,毒性還未發作,但一旦發作起來便難說了。”
“毒?”莫不平驚問,“毒從何來,難道連鳳主都不能解?”
“毒是不是能解,唯有看皇上能不能撐得下去,只要能撐下去,一切都好說。”
變故重大,莫不平也顧不得避諱了,大膽相問:“若能撐不下去呢?”
“若撐不下去,便是萬劫不復。”卿塵語聲靜緩,淡淡不見一絲波瀾,所過之處卻冰封雪冷,鳳眸一帶,對冥執微微示意:“去將黃文尚帶來。”
片刻,黃文尚被帶至此處。黃昏時分入宮即遭禁閉,獨自被關在不見天日的靜室,半夜時間忽蒙傳訊,黃文尚早已駭得手足冰涼,昏瞑燈色下見到莫不平等人,更是難掩驚恐之色。
“你給皇上用的藥從何而來?誰讓你這麼做的?”淡極冷洌的問話傳入耳中,竟有冰刃刺骨的感覺,黃文尚依稀聽得是皇后的聲音,卻又極不切實,頭也不敢抬,只顫聲道:“皇上。。。。皇上所用乃是南詔進貢的玉靈脂。”
“我問的是阿芙蓉,不是南詔的玉靈脂。”
一句話,仿若雪水當頭澆下,最後一絲僥倖全然破滅,黃文尚情知事發,汗出如雨,“臣。。。臣。。。不。。。”驚慌之下,竟話不成句。
“讓他抬起頭來。”
隨著這話,黃文尚脖頸後面猛然吃力,迫不得已便抬頭面向眼前之人。暗影裡只見皇后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昔日美若天人的容顏冷到極處,燈火冥暗,隱隱在那玉雕般的臉上覆上一層煞氣,穿心洞肺的目光直刺眼底。
“我沒有耐心和你囉唆,不要說你不清楚藥性,也別說什麼無人指使的廢話,如是回話,或許還能留個全屍。”
黃文尚如篩糠般亂抖,抬著頭卻不敢看那眼睛,雙目禁閉:“臣,臣確實不知。”
皇后唇邊冷笑如絲,玉齒清啟,丟下話來:“冥則,幫他想想。”
黃文尚頸後那隻手在話落之時忽然一緊,一股灼熱的感覺猛地便自經脈傳入身體,瞬間化作千萬把烈焰鑄成的刀,似分筋錯骨,似燒心沸血。他周身劇痛難當,張口欲喊,卻被人鉗住下頷,只發出斷續嘶啞的低聲,掙扎間滿臉漲紅如血,突目圓瞪,痛苦至極。
皇后就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裙袂流落如雪,看著他扭曲的面目毫無表情,只見冷然,滿眼無底的冷與那烈火碰撞,幾可毀天滅地。
也不過就是半息,冥則將手一鬆,黃文尚稀泥一樣癱軟在地上,身子仍不住抽顫。
“誰指使的?”問話復又響起,黃文尚渾身脫力,幾乎口不能言,冥則將他從地上拖起來,反手拍上幾處穴道,低喝道:“回話。”
黃文尚哆嗦著,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說出幾個字:“湛。。。湛王。”
夜闌珊,天將明,卿塵獨自站在寢殿一側,身後明黃帩紗羅帳靜垂,帳中的人沉睡未醒。
殘燭明滅,在流雲畫屏之上投下一道修長的影子,幽然凝駐,許久一動不動。
羽紗窗外天色漸漸泛白,寢殿各處卻依然燈影憧憧,似乎晨光透不過濃重的冥暗,也透不過心底的寒涼。
“娘娘,早朝時間快到了。”隔著屏風,晏溪低聲提醒。卿塵微微合目,似可以想見此時通往宮城的大道之上輕車走馬,天都文武百官自四面八方依次入宮,過奉天門而至太極殿,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早朝議政風雨無阻。
修羅雲裳緩緩曳地,晏溪看到皇后自內室走出,清秀的眉宇間隱見疲憊,聲音微啞:“傳旨今日面朝,便說皇上龍體欠安。”
“是。”晏溪垂眸應命,此刻眼前似乎仍見皇上失血的臉色。跟了皇上這麼多年了,他心裡從未像此時一樣七上八下,竟似全無著落。先前舊傷發作不過是略覺隱痛,只要用了藥,很快便見平復,昨晚卻是大口的血咳了出來,要不是皇后針藥得到,恐怕根本鎮不住。但那竟是毒,連皇后都毫無把握的毒,若皇上有什麼意外。。。。晏溪周身一個寒顫,不敢再想,只見皇后立在那裡凝望一盞靜燃的燈火,素顏如水不波,鳳眸淡淡轉過,那分沉定竟無端令人安下心來。
“晏溪。”帳內傳來一聲低抑的輕咳,是皇上的聲音,晏溪匆匆抬頭,皇后已經快步轉進屏風。
垂帳半啟,夜天凌不知何時已經醒來,起身坐在榻前,燈底下絲綾單衣如雪,卻蒼白不及他的臉色。卿塵急忙上前扶住,輕聲道:“四哥。”
夜天凌對她笑了笑,轉向晏溪:“取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