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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聽得半懂不懂,只依稀聽到是兒媳,規矩,婆婆,扶靈。自然是惶恐的點點頭,什麼都答應下來。一諾卻心中一慟,依稀想起,第一次帶如月回來時的情景。如月在院子裡玩,幾個鄰居的小孩跑過來,如月自已也是孩子,看到人多,就跟幾歲的小孩子玩遊戲,玩老鷹抓小 雞,如月童年最愛玩的遊戲。一諾和媽媽坐在客廳裡,透過客廳裡敞開的門,看到在外面玩得笑哈哈的如月和孩子們。老人探頭在屋子裡望了半響,臉上帶著微微的笑,突然就對一諾道,我以後死了,不要她扶 靈。
一諾當時聽了心酸,想著剛帶如月回來,她就想到自已死的事。他不知道,老人那時候自已的身體自已心裡有數。也是因為怕等不及了,才打電話給一諾,一定要他五一節帶著如月回家的。後來十一果然就查出是癌症晚期,雖然動了手術,吃了很多藥。也只是拖了兩年而已。
一諾當時還說,媽,你說的什麼話,現在不是好好地嗎。您老要長命百歲,看著我生孩子成家的。
老人卻只是笑笑,看他一眼,又笑又嘆的說道,我也想,只是說 說。我們這邊的規矩,兒媳是要扶靈地,從家門口一直送到下葬的地 方,三步一跪,要跪要磕頭的。看她樣子。就知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城裡孩子。肯定吃不了這個苦,你叫她到時不要給我扶靈。
一諾當時眼淚都下來了,不敢抬頭,只說,好,我知道了,媽,你不要說這件事了。
老人卻仍是笑著,望著如月,反覆叮囑他一定要記得。
沒想到只是兩年後。昔日的談話還在耳邊。地點也沒有變,只是昔日兩個人坐著曬太陽的客廳,如今變成了靈堂。老人也沒有坐在靠門的沙發上,曬著外面射進來的太陽。如今是躺在棺材裡的。一諾帶著記憶望向兩年前老人坐的地方,那裡已經是擺滿了花圈,黑色地大大的奠字,小小的黑色弔喪的字。
管事的老人還在跟如月解說,明天。你從這裡開始。走三歲就跪下來。然後磕頭,頭要挨著地。見水磕水,見土磕土,這是禮數。姑娘,你現在試試。我看看。
如月聽他言語,看他手勢,再加上旁邊有人翻成普通話。只能誠惶誠恐站起來又跪下去,要照著老人說的做。彎下腰去的身體卻被一隻大手攔住,他把她拉起來,對她道,如月,不用跪。
管事的愣了,對一諾道,這是禮數,年輕人不能光疼媳婦忘了禮 數。
一諾把如月拉在一邊,看了看她,對管事的說道,我媽以前跟我說過,說這個太辛苦,她百年之後,不要如月這麼跪。
管事的有點生氣,說道,你媽說地,我怕這是你的意思吧。
如月見起了爭執,就對一諾道,一諾,沒事的,跪就跪吧。
一諾搖搖頭,對管事地道,我媽是說了,你不相信也算了,我自問沒有做什麼錯事,我只是聽了她的話,她在天之靈,也不會怪我的。孝子行的禮我都會去做,如月站在我身邊就行。
管事的見他如此固執,說道,隨便你,你以後要被人笑話的,這麼不孝。
一諾沒有說話,沉默在那裡。
人群暫時散了。
如月不知道,還以為是一諾心疼她,護著她。對他道,一諾,要是真是幾百年地規矩,我就跪吧。
一諾搖搖頭,說道,我媽真這麼說了,那是五一節,我剛帶你回 家,你在院子裡玩,我和她在客廳裡,她對我說地。她那時候剛見到 你,就喜歡得不得了,她那麼喜歡你,怎麼捨得你吃這樣地苦。我媽總是這樣,死了也不要兒女受累的。
一諾說到這裡,心裡酸酸地。叫自已不要去回想,一回想就是痛。如月看著他,靈堂的人慢慢散去。外面的光線射進來,落在他的臉上。他一臉滄桑,眉頭凝結在一起,那麼苦。
如月止不住,伸出手想替他撫平。卻被他從他的臉上拿下手來,沉默的握在他的掌心裡。
一諾,你終於跟我說話了。
心裡有著歡喜,雖然昨天勸說著讓他吃了飯,可是他一直沒有說 話,她也一直記得他小時候犯過自閉症,一直擔心他,不知他什麼時候能恢復到從前的樣子。如今是真好,今天為了她,竟然站出來說了話。她的男人,是慢慢的回來了。
看著他,又低下頭去,看著被他緊緊握著的手。聽到他在她頭頂的聲音,輕聲的,慢慢道,我不說話,是已經無話可說了。
其它的話說不出來,沉默在那裡。
如果不是她突然回到他身邊來,及時出現在在他面前,他這一生,應該也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