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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春啟日,酒肆的生意就會清淡一點,原因很明顯,皇家大院裡栽種的杏花,的確要比肖家賣的酒更具有誘/惑力。
平日著空就在酒肆裡花幾枚銅錢要一杯澀酒,然後就佔著位子一頓胡吹大氣,半天都不肯走的酒漢們在春啟節這天,只要穿戴乾淨,不袒胸露腹發亂如草,哪怕衣服上有補丁,人長得也不夠俊俏,也是有資格排隊行過那道狼牙城牆,到杏杉道上賞花的。
當然,他們並不怎麼懂得賞花知雅意,倒是非常擅長找到平時喝酒誇天的粗貧漢子聚在一起,要麼腹誹這個華服人是那處衙門裡的官,幹過什麼壞事,要麼就幻想著某位由丫環僕人簇擁著經過的富家小姐被自己英雄救美,然後以身相許的諸如戲本里唱演過很多次的戲碼。…
平凡百姓家的生活,除了吃飯勞作睡覺,平時的娛樂便是如此,只是這群腦筋較粗礫的苦工漢子們敢開的玩笑更大更高,春啟節當天向百姓敞開門戶的皇家大院無疑是給他們提供了最豐富的幻想生產地。
而這樣的機會,一年只有那麼三天。
肖老闆很理解這群人的想法,因為他也是貧民百姓的出身。而他之所以沒有跟著去湊熱鬧的賞杏,是因為根據他的經驗,待明天或者後天,那群去賞過杏的酒漢們回來,他們的聊資之豐富與誇張,必然會精彩於賞杏當天所遇事情的數倍。
他很喜歡這種與大家湊到一起的熱鬧勁兒,這也是他為什麼喜歡賺錢,並且在這幾年的生意積累中,已經攢夠了到內城開更大的酒肆的本錢,卻一直遲遲沒有挪店的原因。
有時候生意人也是會為顧客而留步的,而這種情況多半是因為商人與顧客之間不僅交換了金錢與貨品,還有快樂與感情。
像肖老闆這樣的生意,接待的多是周邊固定居住的街坊鄰居,他們不會太愛擺譜,聊資中有著豐富的生活資訊,容易跟肖老闆也來話,便很容易建立這種稍微高尚於生意關係、但跟朋友關係比起來又會清淡一些的特別感情。
生意的清淡,外加上這種特別的感情聯絡,使得今天肖老闆在看見常常給自家酒肆供柴、半點也不會摻假的小潮忽然狂飲數壇酒時,心裡會有些擔心。當他看見小潮被那位在他眼裡看來雖然溫文有禮但陌生得很的素衫文士接走時,他又會心生疑慮。
最後,當他看見小潮和那素衫文士剛走,酒肆裡另外一位性格以及行為異常穩固的壯漢有些反常的提前結賬時,他居然會將事情的發展向那個方向想象,這一點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但他畢竟是個生意人,再如何擔心,還是做不到朋友的那個份兒,至多不過是站在酒肆門後,長長的探出目光去看上幾眼。
僅這幾眼是看不見隔了一條街外,那個停止了慘叫呻吟、從一堆碎瓦瓷裡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的鐵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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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家人
(8點)
鐵大身上竄簇的火苗已經全部熄滅,然而他的頭髮已經被燒光。他的臉孔被火焰灼成一片可怖的黑色,已有幾處在開始往外流著似濃似血的液體。他身上的衣服還存著一半,卻也是已被燒得遍體破洞,這還是他努力的不停在地上翻滾、以圖滅火的結果。
不僅是肖老闆看不到鐵大此時的慘狀,在這條安靜得詭異的街道上,亦是沒有一個人經過,發現或者施救於鐵大。
唯有天上的一輪勾月冷靜的向地上那個渾身炭黑的人灑下淡淡月光,沒有同情的表情,也沒有取笑的聲音。
勾月在毫無感情的饋贈給鐵大微光,而在月光的映照下,鐵大也在無察之中,憑一隻還能睜開的眼睛,仰頭向月亮迸射出他心中的憤怒與仇恨。
沙啞著嗓子大吼了一聲,鐵大忽然扯下自己的一條衣袖,自地上撿起幾片碎瓷瓦一裹,然後就甩開大步,朝街的一端狂奔而去。照路長明燈稀缺的偏僻街道上,灰黑的夜色很快吞噬了他那近乎焦黑色的身影。
……
江潮是練了一身硬功夫的人,酒勁上頭後力氣更是變得蠻橫,他躺在床上無目的性的亂動,幾次險些一個翻手將屈峽推出個趔趄。好在隨著酒勁漸沉,他躁動了片刻後就睡著過去。
招呼完江潮睡下,屈老頭兒也是累得額頭出了一層細汗。
離開江潮的房間並帶上門,屈峽走回主屋正廳。他很納悶,早上林杉一行三人是一同出門的,結果卻是依次回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