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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冬至。
呼呼~~
橫風掃過樑洲關外的無盡雪原,一輪彎月掛在天際盡頭,慘白月光照亮了一望無際的大地。
荒原之間,生著一堆篝火,旁邊是油布臨時搭建的三角帳篷,木樁上拴著兩匹馬。
兩個身著羊皮冬襖的男人,在篝火旁席地而坐。
一人手拿酒囊,以木棍穿著兔肉,在火上烘烤。
對面之人,則拿著一根銀簪輕輕摩挲,身邊插著一把黑鞘老刀。
烤著兔肉的男人,拿起酒囊灌了一大口後,口鼻吐出白霧,茫然眺望北方雪原:
“遠峰,都找個把月了,你到底在找什麼,至少和我說一聲。”
對面的男人,面相三十出頭,相貌頗為俊朗,名為裴遠峰,江湖上也稱鄭峰,不過這些早已成了過去。
現在的裴遠峰,只是個遠離江湖與俗世,漫無目的在外遊歷的邊城浪子。
面對詢問,裴遠峰收起了銀簪,接過酒囊灌了一大口:
“在找一樣草藥,叫雪湖花,長在天琅湖畔,冬天開花。”
“你每次都這麼說,我楊朝在邊關混跡十多年,就沒聽說過關外有這種東西。就算有,天琅湖北邊聽說在打仗,兵荒馬亂的,就咱倆這三腳貓武藝,過去就得被拉壯丁……”
三十出頭的楊朝,獨自嘮叨了片刻,見裴遠峰不說話,又好奇道:
“遠峰,我看你長得細皮嫩肉,還識字會寫對聯,像是城裡的富家子,怎麼想不開,跑來這窮鄉僻壤混跡?”
“我是家裡老二,想繼承家業,當爹的不給,不服氣吵了一架。本想著出人頭地再回去,混著混著,就沒臉回去了。”
“這有啥沒臉回去的。混不出名堂,知道自己斤兩了,老實巴交回去當二叔,幫大哥打理家業,伱不還是家裡二把手……”
轟隆隆……
正說話間,雪原之上傳來轟鳴,遙遙聽去,猶如悶雷滾滾。
楊朝把烤好的兔肉遞給裴遠峰,而後趴在雪地上,耳朵貼著地面:
“好像是北梁邊軍……估計又要打仗了,快走吧……”
裴遠峰從身側拔出螭龍環首刀,解開韁繩翻身上馬,往北方眺望一眼:
“你先入關,我再找找看。”
“那你可得當心,別和北梁兵撞上……駕——”
蹄噠蹄噠——
裴遠峰目送楊朝遠去後,騎著馬繼續朝著北方行進,走出不過半里,就瞧見雪原盡頭出現了兵荒馬亂的戰場,喊殺聲震天。
裴遠峰提刀坐在馬上眺望,並未靠近,繞過兩軍接敵的區域,繼續朝天琅湖行進。
但走出幾里路後,卻聽到雪原中傳來隱隱啼哭聲:
“嗚哇——”
裴遠峰稍作遲疑,駕馬順著聲音來到雪原一處山丘後,卻見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在冰雪中緩慢行進。
拉扯的馬匹中十餘箭,車廂上亦是如此,破破爛爛的車廂前方掛著幡子,上面隱隱可見一個部族的古老徽記,啼哭聲從其中傳來:
“嗚哇——”
裴遠峰快步來到馬車跟前,挑開車簾檢視,卻見車廂裡躺著個僕人打扮的人,背上插著箭矢,靠在車廂角落已經氣絕。
而僕人懷裡抱著個襁褓,裡面是個小嬰兒,正在嚎啕大哭。
裴遠峰翻身下馬進入車廂,把嬰兒抱起來,卻見僕人身邊還放著個小包裹,裡面裝著不少玉質藥瓶。
裴遠峰抱著嬰兒提著包裹,來到雪丘上眺望,荒涼雪原了無人際,只剩下遠方的戰火,逐漸往此地蔓延……
——
不久後,梁洲邊塞,紅河鎮。
老舊城鎮被厚重雪被覆蓋,到了夜間沒有半點人跡,鎮子邊角的一個小鏢局裡,卻能聽到一道啼哭聲。
“嗚哇——”
鏢局的後院廂房裡,亮著昏黃燈火。
楊朝端著碗熱羊奶,站在桌子跟前,不停唸叨:
“小祖宗,你別嚎了,來來來喝奶……”
裴遠峰提來熱水,倒進水盆裡,用手試了試水溫,而後把玉質藥瓶開啟,倒了幾滴在其中:
“這小子身體好像有毛病,不用這藥泡著,就一直哭;讓鎮上的郎中瞧,也看不出這是什麼藥,不知道能活多久……”
楊朝端著奶碗,往寶寶嘴裡喂:
“我看這娃兒長得挺壯實,那估計是養身體的藥,泡著舒服才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