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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之河,那在他晉入太上之後方能窺探的命運之河,以無可抗拒的趨勢緩緩流淌。但並非流向什麼確切的方向或是未來、過去。它的流動,是一種趨勢——一種不斷前行的趨勢。
每一個人的命運在這種趨勢的驅動下向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命運便是既定的、謂之宿命。因為當立足於與現在,向那趨勢的遠處看去時,會意識到命運的發展終究要觸及一些人與事。這種趨勢緩慢而強大,凡人幾乎沒有改變它的能力。
若他們不曉得自己的命運,便會迎接一個接一個的驚喜或驚恐。若知道了,也只能在努力過後徒勞地嘆息一聲“命中註定”。
然而李雲心這樣的強者在窺探這宿命的流向之後意識到,改變並非不可達成,只是需要太多的力量。
將自己的命運之流,與旁人產生牽絆。一股支流或許不足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但當這支流足夠多、足夠強時,可怕的趨勢終將緩緩調轉方向。
他因此也曉得,這種方向一旦改變,要叫它再次改變就需要同樣艱難的過程。因而才叫他感到心驚、小心而謹慎地與一切可能造成不利影響的支流撇清關係,好叫他能夠看得清自己命運當前的走向。譬如一個孱弱無力的人,駕馭一頭蠻力無窮的狂奔猛獸,得千方百計地控制它、才能叫它透過千米之外一扇小小的門。
那門後,便是他想要的結果。
在影響他命運的眾多強而有力的支流當中,紅娘子的那一條早與他糾纏不清了。
他曾想過與她徹底撇清關係——在他不曉得命運的可怕、尚未看到這洪流的時候。眼下他慶幸自己沒有那樣做。若真做了,只怕兩者之間再無法理清,他的未來將變得不可掌控。
這執著鬼修的命運支流異常狂暴,像是一條在深澗當中奔騰的河。每一次的希夷、愛憎,都叫這河流變得更加湍急。鬼修的執念令它變幻莫測,成為可怕的不可控因素。
他原本只將她當作一件實現目的工具罷了。即便在不久之前、他的心中生出某種悸動時,也不曉得是對於一件捨己為人的工具的悸動,還是對一個人的悸動。
他急於擺脫那種令自己不知所措的情感,因而在蓬萊打算了結這事。
——為紅娘子重塑一個強大的幽冥身,令她徹底擺脫龍魂吞噬的威脅。當他償了她的情,便可以告訴她……你已沒有非我不選的必要了。
但很快,晉入太上的他意識到那絕非什麼好辦法。
本是魚妖的紅娘子成了鬼修,已有執念。後來這有執念的鬼修又與龍魂融合,執念更強。再到如今這一遭,這鬼修又死,再為她凝聚幽冥之身,便會成為鬼修中的鬼修。
那意味著她的執念將遠比現在更加強烈十倍、百倍,將他的命運之流緊緊禁錮住。
該是有許多人對這種禁錮求之不得的——譬如那些熱戀當中的男女。兩人的命運彼此牽絆不可分離,便意味著他們將在接下來的一生當中緊密相連、無論好壞。
可李雲心打一開始就清楚,這種出於鬼修執念的牽絆,並不是什麼正常的狀態。
鬼修們存活於世,其實同大夢一場是很像的。在夢中他們或許也會有敏銳感知、清醒的洞察力。然而思想亦會不受控制,毫無理由地執著於某件事、某件人。
一個有深愛的人、另一半的凡人在夢中可能會徹底忘記那個人,而對夢裡出現的另一個人奉上毫無保留的愛。可一旦他夢醒,便會為自己在夢中做所的決定、所經歷的事感到不可思議。
李雲心覺得直到眼下,他還不清楚對紅娘子的情感到底屬於哪一類。可即便清楚了,也絕不會在她處於如此執念狀態時敞開自己的心扉。因為從世俗人的角度來說,那意味著“趁人之危”——同那些下藥投毒以換得“一親芳澤”的機會的下三濫貨色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他想要……給命運一個機會,給這紅娘子一個機會。
若再勇敢無畏些,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儘管他並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
他要復活她。真正意義上的復活。
先死再活而保留神智,對如今的他來說並非難事。他境界低微時,就曾在這渭城中做過一次。可若是一個人先死了沒什麼保全的措施只剩下殘魂、再要將這殘魂補全,便是極難的事情了。
他不清楚從前有沒有人做過,但想要試一試。
於是李雲心嘆口氣,走了一步。便出現在洞庭邊。
洞庭也回春了。積雪與冰層融化,重變得煙波浩渺。這裡曾因昆吾子的一擊而面目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