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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鏽跡斑斑的鐵鎖。
外面是青石砌成的昏暗走廊,牆壁上的凹槽裡有一盞油燈。
他被投進監牢裡了。他趕緊摸了摸自己的鞋底,發現那塊玉簡還在。
外面的人似乎聽見他的響動,不多時就有個差人陰著臉、按著腰間的刀走過來看看他,然後捅開鎖頭,將門開啟了。
李雲心不動聲色地看他,發現這人和之前自己在鎮口遇到的兩位衣著其實還不同。他的黑帽上有根綠色的孔雀翎羽,雖然有些禿,但仍意味著這位是本縣捕頭——至少在這城鎮裡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捕頭姓邢,單名立。最近因為一件事焦頭爛額,脾氣很不好。
上月縣尊的兒子帶人去春獵,進了清河對岸的野林。當天晚上沒回來,三天之後陪他進山的辛獵戶辛老頭獨自回來了。
老頭子滿身血,蓬頭垢面,逢人便說縣尊的兒子和兩個家僕都被妖怪捉去吃了。邢捕頭帶人趕到的時候這老頭已然瘋癲,除了那句話再問不出第二句。
倒是聽說過妖怪。但就像聽說過某人大病三年之後忽然變得七竅玲瓏過目不忘一樣,誰會信這事能發生在自家身上?
倘若出了人命都說是被妖怪捉去吃了,還要這法紀綱常作甚。
更何況死的是自己兒子。
縣尊便大怒,將辛獵戶投入監牢,嚴令邢捕頭限期將兇手捉拿歸案。
邢捕頭盯著李雲心的手臂看了看:“那是劍傷。”
又看李雲心的眼睛:“你殺了人。是你手裡的那柄傷了你。那劍可不該是你的。”
李雲心搖了搖頭:“我沒殺人,只是自衛。我遇見了妖怪。”
邢捕頭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越發覺得心裡的猜測是對的。
這少年太鎮定了。哪怕是一個成年人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投進牢裡也會惶恐一陣子,但眼下這少年不但不驚慌,反倒很沉著。甚至說……覺得有些“安心”的樣子。
實際上從李雲心昏迷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之所以沒早些把他弄醒是因為清河上游的蓋縣境內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兩個道士的殘骸在一座廢棄的廟裡被找到。看樣子,他們竟是被人殺死,然後烤著吃了。
現場有一柄斷掉的精鋼長劍,就和這少年帶的劍一模一樣。
少年的身上發現了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符籙,紙筆,還有些古怪的零碎。
邢捕頭去了蓋縣一趟,然後覺得事情漸漸清晰起來了。這少年或許是個畫師,一個瘋魔了的畫師。他吃人。在此推斷之下,很多事情都得到了看似圓滿的解釋。
現在只要證實他確有殺人吃人的能力。
今天是縣尊限期的最後一天,只要他有這個能力就好。
“你是個畫師,會一些邪門法術。”邢捕頭說,“我們在你身上找到了一些東西。所以你之前在蓋縣殺了人吃了人,更早的時候,又殺了縣尊的公子。”
李雲心在昏暗的燈光裡嘆了口氣,覺得飢餓快把自己打垮。但他還是有點安心的——至少在這裡比在野地裡好得多,不用擔心九公子來吃他,也不必擔心有人追殺他。
“我自小住在定州一個山村裡,家父家母教我一點小把戲。你說我是畫師,也許算吧。但是我沒殺人也沒吃人……”說到這裡他又嘆了口氣,不再說了。
他想了想,抬起頭:“其實我說什麼都沒用對吧。我猜你可能需要一個替罪羊。”
“那,不管這事兒你怎麼處理,我猜問斬也是在秋後,這才春天。我現在需要點傷藥,需要點吃的。我要是死了你就不好交差了。”
邢立的眉皺得更緊了。他盯著李雲心看了好一會兒,轉身走出門。重新落鎖之後他忍不住問:“你說的是真的?”
李雲心攤了攤手。邢立不大理解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但也能猜得出對方在表示無可奈何。
“……妖怪呢?”
“你也不會信。”李雲心說。
邢立走出去。過道里一個等候的皂衣差人迎上來:“邢頭兒,怎麼樣?”
“那少年不簡單,是個人物。”邢立猶豫了一會兒,說,“可惜了。”
“去張榜,說附近有盜匪出沒,要鎮上的人少往山裡去。”
“是。”
上月在清河,三天前在蓋縣。邢立在心裡默默地想,該是慢慢沿河遠去了吧……應該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