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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裡一頭小黑驢沿路走來,驢背上坐著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前面一個梳雙髻的丫鬟挎著藍底碎白花的小包裹,手裡提著一盞燈籠。
這黑驢被餵養得極好,一身皮毛油光鋥亮。走路的時候白下巴昂起來,胸前的兩個小銅鈴叮鈴鈴作響,在夜色裡傳出去好遠。
走到一片緩坡下,小丫鬟踢到了什麼東西,皺著眉輕輕地呀了一聲。
她穿著一雙薄布鞋,踢到的東西卻又尖又硬,扎疼了她的腳。丫鬟蹙著秀氣的細眉把燈籠放低些照了照,發現那是一把刀。她又向遠處看了看,轉臉對驢背上坐著的人說:“哎呀小姐,你看!”
燈籠的光映亮了周圍這一邊區域。於是看到了地上散落的兵器,還有被焚燬的大車骨架。幾輛車歪歪斜斜地靠在緩坡上,青草地都已經燒焦了大片。
坐在驢背上的少女歪頭往地上瞧了瞧,伸手掩住自己的嘴:“哎呀。”
她有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面孔潔白,在夜色裡像是能散出清輝來。一雙手纖纖細細,正是一雙不出閨門的大家閨秀的手。但她的一頭青絲卻梳攏在腦後,只插了一支小木簪——這打扮倒不像是一個大小姐了。
“這是……這是……”驢背上的小姐細聲細氣地說,“這是遇到強盜了麼?”
丫鬟抿嘴想了想,篤定地點頭:“想必是了。”
驢背上的小姐用另一隻纖細的手捂住胸口,細眉皺起來:“那豈不是死了好多人。”
丫鬟擺手:“不不不,小姐你看,地上只有兵器沒有血跡,也許人還好好的呢。”
“還沒遇過這種事呢,想去看看。”小姐瞥了瞥遠處那一片樹林——高大的樹木在夜色中連成一片,就好像無數朦朦瞳瞳的、高大的妖魔,在夜風裡發出沙沙的聲響。
小丫鬟苦惱地嘆了口氣,仰起臉看驢背上的姑娘、數著手指頭:“唉,小姐呀。前幾天你說沒看過猴戲,我們跑了兩天看猴戲。你又說沒聽過說書,我們在茶館聽他們說了一天半的《龍王傳》。前天你又說想吃胡餅,我們就又在暉城等了一天胡商。可是小姐呀,你還想去渭城看彩燈節的呀,我們要趕不上了啊。”
小姐為難地想了一會兒,嘆口氣:“可是很香呀。”
丫鬟睜大眼睛:“嗯?”
“往那邊去,有很香的味道啊。”小姐輕拍一下毛驢的屁股,小黑驢就噠噠滴往路邊的野地裡走了幾步。於是小姐抽抽鼻子,抬起纖纖素手往遠處的樹林裡一指:“就是那邊,香味兒往那邊去了。”
丫鬟苦惱地揉了揉頭上的髮髻:“小姐啊……”
“去看看嘛。”小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細密雪白的牙齒。
小丫鬟拗不過小主子,只好提著燈籠走進荒草叢裡。
黑漆漆的原野上兩人一驢,前面一點如豆的燈光。纖細的身影在將近一人高的瘋草中穿行,夾雜著小丫鬟抱怨的聲音:“早知道我就跟老爺告密去。”
她一邊撥拉著荒草一邊絮絮叨叨地數落著:“還以為跟小姐偷偷跑出來會有好吃、好玩的呢。結果呢,小姐喜歡的都是些我早就膩煩的了。要我說呀,小姐呀,你不能這樣子,東跑跑、西逛逛。好玩的東西京都最多啦,要不然呢,我們就往浩瀚洋那邊去,我聽說那邊——”
小姐也不氣不惱。其實看起來,丫鬟的話她一句都沒聽進去——她瞪著一雙大眼睛在往林子裡邊瞧。
兩個人走了兩刻鐘,丫鬟忽然被絆了個踉蹌。
這一次她往地上看了一眼,就像一隻貓一樣跳起來:“哎呀我的鞋子!”
燈光下,青底細花緞面的繡鞋已經汙了一大塊。發黑的血,半乾不幹,黏糊糊地糊在鞋面上。
一個男人的屍體撲倒在草叢裡,手中握著半截樹枝。血從他的脖頸上流出來——咽喉處一指寬的傷口,切得整整齊齊。
看見這情景小姐也嚇了一跳。她又輕輕掩住嘴:“呀,昨天才買的鞋子呢。”
然後又看看那屍體:“你看,我說會死人的嘛。”
小丫鬟苦著臉,聲音裡快帶上哭腔:“小姐呀,我們回去吧——前面一定還有好多的啊!”
驢背上的姑娘往樹林裡瞧了瞧,抿嘴一笑:“我快聞見他了。再找找看。”
於是一主一僕循著些微的血腥氣,在齊腰深的荒草裡繼續向樹林裡走。
小黑驢胸前的銅鈴的叮鈴鈴的響,又在夜色中傳出去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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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心屏息,撥開面前的一叢枝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