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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往城裡走,已經是上午過後了。√∟,他拐出那條兩旁沃野百里的小路上官道,便聽見一陣嗩吶聲。稍一想便知道,知道劉家人在出殯。

那晚那也只聽夥計說死了人,卻不知道劉家究竟是怎樣的家世背景。如今往官道一看,可就清楚了。

慶國人辦喪事比較奇怪——外國人來慶國,會覺得慶國人在“慶祝”而非“哀悼”。尋常人家有人死掉,會請草臺戲班草草唱一會兒,保留曲目一般是《雙君》或者《河柳傳》。但這個劉家,竟然將戲棚搭到了城外。

李雲心意識到這就是傳說中“仙聲送棺,百里不絕”的講究了。大概每隔十里便搭一個戲棚,也不管有沒有人看,但一定是要唱足十二個時辰的。

他往前走一段路,便看見那個戲臺。一上午的時間搭建出三尺高的臺子,還有遮雨遮陽的布篷。三個戲子在臺上唱得正歡,臺下也只有三個路人在看。

分別是一垂髻老翁、一壯年漢子、一總角小兒。

李雲心走到戲臺旁隨意瞥了一眼,卻忽然覺得……有點兒意思。

竟然不是他認為的那種“戲”。與其說是戲,不如說是劇——他第一次看到慶國的“戲劇”。曲調唱法都很通俗,甚至在中間還有對白,以及像模像樣的情景道具。他覺得這東西更像是他那個時候的歌劇以及話劇的結合體。

這就好玩了啊……

這種出乎意料的新奇形式,令他情不自禁地緩了緩腳步,多看了幾眼。

發現演的正是“雙君”。

在這個世界上,提起“君”,一般都是指黑白閻君。李雲心和那兩位打過交道,於是就打算停下來瞧瞧,在世俗人眼中的雙君是什麼樣子。

卻發現這《雙君》說的是傳說中黑白閻君如何成為“黑白閻君”的故事。

說,雙君本是天上人,乃是一對兄弟。黑閻君是兄長,白閻君是弟弟。白君行事肆無忌憚,四處闖禍,於是作為兄長的黑君便屢屢規勸,但白君屢教不改。

有一日,白君因缺錢飲酒,就偷拿了天帝的金糞瓢,賣掉換酒喝。天帝過幾日要掏自家糞坑的時候發現糞瓢不見了,便發起火來。

天帝一發火,人間便下起了火雨。這火雨足足下了三百年,最終燒死了所有的人類。人類死光了,天帝才發現是白君偷了糞瓢。說凡間人類因白君而亡,白君罪孽深重,要處死他。

但黑君又為弟弟求情,說既是人死,凡間遍地亡魂,他就願和弟弟永駐渾天球的幽暗中心,做一對與亡魂為伴的閻君,處理那些亡魂。

天帝被這對兄弟之間的深厚情感感動,便應允他的請求。但又恐怕他們兩個來到凡間洩露天機,便抹去了他們的大部分記憶。

兄弟二人連連謝恩,然後才下凡、成了後來的黑白閻君。

李雲心看的時候,正是黑君和白君扮作天庭一干人等在唱“我天帝寬宏大量恩情深,叫那黑白兄弟化人身——”

他略有些發呆,隔了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這他嗎什麼三觀。”

這一聲說得略大聲,驚動他身前的老翁。老翁看起來家中也算殷實,穿針腳細密的棉布袍子,鬍鬚乾淨柔順。他轉頭打量李雲心一番,便問:“這小哥兒怎麼說這樣的話?”

李雲心本想轉身走,但不知為什麼心裡生出一陣躁意。他微微皺眉、眯起眼睛在炙熱的陽光下看看也轉過了身來看他的憨傻漢子、懵懂無知的小兒,伸出舌頭抿了抿乾燥的嘴唇,說:“老丈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勁嗎?”

老人捋了捋鬍子,略思索一番:“並沒有啊?”

李雲心嘆口氣:“這天帝有病啊。自家的糞瓢被偷了,殺凡人瀉火。殺光了人又說是因為白閻君,然後一干人還要歌功頌德說他好話,這什麼邏輯啊?”

老人想了想,未說話。倒是那個被曬得黝黑的、看起來憨傻的男人說道:“噫,話怎能這樣說?天帝就是天帝呀,天帝哪裡會做錯事?再說天大地大天帝最大,他做了什麼,又有誰能管他?”

他想了想,又用腳上的一雙草鞋蹭蹭身邊那柄木鋤上幹了的黃泥:“再說這世道,本就是,惡人喝酒吃肉,好人挨凍受窮。小哥兒你說的那些我懂,你是要說天理嘛。這世上哪有什麼天理?先生們教訓孩子說,世間自有天道公正。要我說哪裡有公正,一個事情公不公正,還不是大人們說了算。”

老翁聽他說了,忙搖頭:“非也非也。這世間自是有公道的。不但有公道,還要人心善良、鄰里互助和睦。若是沒有這些,天下也就亂了呀。你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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