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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子肉身爆裂時產生的狂風用了足足兩刻鐘才散去。
倘若在地面上,這風將摧毀方圓百里之內的一切人工建築,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然而此刻是在千米的高空,風所能吹拂的唯有兩人——飛雲子與林量子。
但這兩人似乎都並不畏懼如此烈風。他們甚至在烈風當中交談。
林量子皺了皺眉,似乎並沒有因為如此輕易地就殺死昆吾子而感到快意:“你抓住了沒有?”
飛雲子沉默了一會兒——他的眼睛失神,彷彿神魂周遊天外,在找尋什麼東西。三息之後他的眼睛重新煥發出光彩,再次活泛過來。
“沒有。麻煩了。”他皺眉嘆息,“大成玄妙境界果然深不可測。”
飛雲子——這位與月昀子同輩、被昆吾子視為下一任洞天宗座候選人的道統修士……此刻像是同老友聊天一般,與那神秘古怪的林量子對答!
林量子想了想:“但他是被生殺天罡陣毀了肉身——神魂也會受重創吧?”
“是這樣。但我們此前沒料到他能遁逃,如今也很難說他會不會有什麼護身的法寶、不至於形神具滅。方才他肉身一毀我便覺察到他一絲神魂往東去了——”飛雲子眯起眼睛向東方看了看,又嘆口氣,“罷了。一絲神魂。勉強做個神智全無的鬼修,壞不了事。”
“這些日子我要助他弄這陣法,又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腳好積蓄這一擊的力量……差錯再所難免。”
林量子接受了他的解釋。
兩個人再不說話,而是在空中沉默了許久許久。一直等天上那烈風漸漸消散了——
林量子才飄然向前、到距離飛雲子數米處站定了。
然後他鄭重地向飛雲子拱手、行禮。口中道:“那麼——福量子師弟。你潛入道統四十六年,而今終於功成。辛苦了。恭喜你了。”
被林量子稱作“福量子”的飛雲子再沉默一會兒,臉上才露出微嘲的笑容:“這算是功成麼?依著長老們的說法,如今只是小小的一步吧。只是……”
他仰起頭,長出一口氣:“的確是辛苦了。”
“下一步?”
“還要師弟繼續潛伏在道統。”林量子說,“但不做飛雲子,做昆吾子。”
飛雲子微微一愣:“昆吾子?”
“他可是大成玄妙境界。”他皺起眉頭,“我附身飛雲子,是幫他從虛境修到瞭如今的真境。現在要我做昆吾子——我倒可以說收斂境界、也可以避免爭鬥時露出破綻。可這肉身——你難道不曉得大成玄妙境界的肉身已是尋常難毀的了麼?方才這生殺大陣的一擊,便消耗了十萬人的陽氣啊。我這身軀,如何扮作昆吾子?”
林量子笑了笑,抬手便丟擲一物來。
這東西看著小,指甲蓋般大。但見了風便長——到飛雲子面前的時候,已經變得同一個人一般大了。
而這也的確是一個人。
是昆吾子。或者說,與昆吾子的肉身看起來一模一樣的一個人。
“一位長老貢獻出了自己的身體。”林量子以讚歎、欽佩、敬畏、感慨的語氣說,“單論強橫,比起昆吾子的肉身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就用這肉身。”
“扮做昆吾子、繼續留在洞庭邊。等我們抓住了李雲心,依著昆吾子的計策行事。妖魔來多少就殺多少,最好……”林量子嘿嘿笑起來,“叫道統、劍宗和妖魔們,殺他個屍橫遍野。”
飛雲子盯著他面前這具肉身看了好久,才無奈地嘆口氣。
這一口氣過後,“飛雲子”的身軀忽然失掉了生命力,從高空中向下掉落。
林量子一抬手,將其凌空擊碎。
“昆吾子”重新活了過來。
他咳了幾聲、又活動活動手腳,再次嘆氣:“唉。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想了想,又道:“福量子、福量子。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我——我自己都險些忘記自己的這個名字了。如今再想一想我們這道號,就總是覺得怪異。”
林量子皺起眉頭看他,警惕地說:“長老們自有深意。師弟你這話……我聽著可不大好。不要叫道統裡的那些人和事矇蔽了你的心。如今天下大劫將至,師弟你不要站錯了隊。”
飛雲子愣了愣:“大劫?長老們不是說還有——”
林量子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他冷冷地笑了笑:“做好你的事。我們的時代很快就要到了。”
……
……
李善,在湖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