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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縣城裡的一所重點高中住讀。每逢週末,林怡然回家時,就會用自己節省下來的生活費給李英芝帶點好吃的。縣城一條老街的拐角處,有一家賣餅子的。餅子裡包滿了白砂糖,餅子外的兩邊灑滿了芝麻,又甜又香。李英芝最愛吃這個。林怡然走出校門後,繞了很遠才走到那兒,買上幾個,用塑膠袋包好。然後,坐車回家。到了家,林怡然看母親笑眯眯地吃餅子,自己就捋起衣袖,拆了床上的被子,換了床單,拎起木腳盆,到水籠頭邊去洗,很麻利的樣子。村裡的人一看見,就喊:真有福氣!有了這麼個乖巧懂事的姑娘!
然然,洗完了唱歌我們聽啊!
那時有兩首歌很流行:一首是程琳的《酒幹倘賣無》,一首是朱曉琳的《媽媽的吻》。林怡然唱《媽媽的吻》唱得特別好。音調把握得很準,音色純而甜。村裡的人就愛聽林怡然唱這首歌。讓她唱,她就唱。林怡然從不扭捏。剛曬完被單,林怡然的額頭上還有細細的汗珠,手指紅紅的。她穿了一件李英芝用舊毛線打的黑綠相間的毛衣,唱開了——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親愛的媽媽,已白髮鬢鬢。過去的時光難忘懷……
李英芝也在旁邊聽,她陶醉在女兒的歌聲裡。林怡然每當唱起這首歌時,就會想到父親林先勤,還有姐姐林斯雪,還有那一直杳無音信的林嬋娟和林嬋玲。在那遙遠的小山村,曾經有她的親人。林怡然也好像隱隱明白了林先勤為何要離開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小山村,去大城市武漢。那個小山村是他的傷心之地,他失去了曾經心愛的愛人,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兩個,不,是三個女兒。也許,喧囂的都市生活能給他孤寂的心靈帶去些許暖意。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忙忙碌碌,時間或許會使他淡忘那苦澀的記憶。林先勤是善良的。林怡然至今還記得這樣一個細節:家裡有兩個熱水瓶,冬天時,一個用來裝開水,一個用來裝第二天用來洗臉的熱水。熱水瓶上掛了兩個硬紙片,寫著:開水、夾生水。這紙片就是林先勤做的,他是怕他的女兒喝了夾生水而肚痛。若干年後,林怡然的記憶裡這一幅畫面揮之不去:兩個暗紅的熱水瓶,乾乾淨淨地立在櫃子上。上面掛著紙片,飄逸的毛筆字給這樸素的發黃的小紙片點上了一縷神奇的色彩。此時,陽光從木窗裡斜斜地射進來,幾束燦爛的光柱中,跳躍舞蹈著快樂的精靈……
所以,林怡然每過一兩個月就要在週末去看林先勤,她想念他。
這是一個距離大武漢車程僅四十分鐘的小城。漢水柔柔的,像一條綢巾,飄逸著;又像是強健的手臂,呵護著。林怡然就生活學習在這個小城裡。林怡然現在在車上。這幾十分鐘林怡然很遭罪,腳一跨進車,那股汽油味林怡然就暈。她在車窗邊的位置上閉著眼,讓外面的風吹在臉上,吹走縈繞在她身邊的汽油味。一路吐了幾次後,車終於在新華路站停了。林怡然隨著人流穿過川流不息的馬路,向林先勤所在的地方走去。林先勤的門上是一把鎖。鎖環裡塞了一張紙條:工藝大樓送貨,五點回。林怡然在隔壁小雜貨店裡一看掛鐘:4:40,於是,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放下書包,拿出語文書看著。
然然——!
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耳膜,是林先勤回來了。他手裡拿著扁擔,扁擔上纏著一團麻繩。外衣敞開著,露出裡面一件已經很舊的毛衣,那袖口的毛線已經散了。臉上因為笑,那亮團一閃一閃的。油黑髮亮的臉上寫滿健康和勞動後的愉悅暢快,還有那突見女兒後的驚喜。
爸爸,你回了!這一聲“爸爸”林怡然竟是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做作。這個稱謂對林怡然而言,是唯一的。一進屋,一股異味撲鼻而來。屋裡唯一的窗緊閉著。
爸,你怎麼把窗子關著呀?
哦,我怕下雨。廠裡的皮鞋打溼了咋辦?林先勤永遠認真,認真得固執。林怡然曾聽母親說過他,有件事記憶特別深。那是他在大隊當會計時,奶奶沒錢軋米,就問他借一塊錢。他說:去找隊長簽字,簽了再借!奶奶就大罵:你這個結豌豆!我怎麼養了你這樣的兒子!所以方圓幾十裡,沒有人不信任他的。
然然,坐!我做飯去!
林先勤拿來一摞報刊,報刊上全是鮮血淋淋的畫面。要麼是刀,要麼是女人。林怡然把它們放在一邊,拿起一張晚報,一看日期:竟是兩個月以前的。
爸,我來幫你做飯吧!林怡然捋起袖子,蹲在地上擇菜。一看油鹽醬醋、瓶瓶罐罐都放在地上,還有一堆空酒瓶。林怡然的喉嚨有些哽咽,鼻子酸酸的。她看到了父親的生活。無須他人來描繪,她已清清楚楚。她自己也無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