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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月光下盛了飯,圍著菜盆吃。不料先吃的人紛紛叫起來。我也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立刻像舌頭上著了一鞭,脹得痛,慌忙吐在碗裡對著月光看,不得要領。周圍的大人與孩子們都很高興,問:“城裡不吃辣子麼?”女知青們問: “以後都這麼辣嗎?”支書說: “狗目的!”於是討了一副筷,夾菜吃進嘴裡,嚼嚼,看看月亮,說:“不辣嘛。”女知青們半哭著說:“還不辣?”大家於是只吃飯,菜滿滿地剩著。吃完了,來人將菜端走。孩子們都跳著腳說: “明早有得肉吃了!”知青們這才覺出菜裡原來有葷腥。
吃完了飯,有表的知青說還不到八點,屋裡又只有小油燈,不如在場裡坐坐。李立就提議來個營火晚會。支書說柴火有的是,於是喊肖疙瘩。肖疙瘩遠遠跑來,知道了,就去拖一個極大的樹幹來,用一個斧劈。李立要過斧來說自己劈。第一斧偏了,削下一塊皮,飛出多遠。李立吐了唾沫在手心,捏緊了斧柄掄起來。“嗨”的一聲劈下去。那斧正砍中一個權口,卻怎麼也拔不出來。大家都擁上來要顯顯身手。斧卻像生就的,樹幹晃得亂動,就是不下來。正忙著,肖疙瘩過來,一腳踏住樹幹,一手落在斧柄上,斧就乖乖地斜鬆下來。肖疙瘩將斧拿在手裡,並不掄高,像切豆腐一樣,不一會兒,樹幹就分成幾條。大家看時,木質原來是扭著的。有知青指出這是庖丁解牛,另有人就說解這木牛,勁小的庖丁怕不行。肖疙瘩又用手去掰分開的柴,山溝裡劈劈啪啪地就像放爆竹。有掰不動的,肖疙瘩就捏住一頭在地上摔斷。一個丈長的彎樹,不一刻就架成一堆。李立去屋裡尋紙來引。肖疙瘩卻摸出火柴,蹲下,划著,伸到柴堆裡去點。初時只有一寸的火苗,後來就像有風,躥成一尺。待李立尋來紙,柴已燃得劈啪作響。大家都很高興,一個人便去撥火。不料一動,柴就塌下來,火眼
看要滅,女知青們一迭聲地埋怨。肖疙瘩仍不說話,用一根長柴伸進去輕輕一挑,火又躥起來。
我說: “老肖,來,一起坐。”肖疙瘩有些不好意思,說:“你們耍。”那聲音形容不出,因為他不再說話,只慢慢走開,我竟覺得他沒有說過那三個字。
支書說: “肖疙瘩,莫要忘記明天多四十個人吃飯。”肖疙瘩不說話,不遠不近地蹲到場邊一個土坡上,火照不到他,只月光勾出他小小的一圈。
火越來越大。有火星不斷歪曲著升上去,熱氣灼得人臉緊,又將對面的臉晃得陌生。大家望著,都有些異樣。李立站起來,說: “戰鬥的生活就要開始了,唱起歌來迎接它吧。”我突然覺得,走了這麼久的路來到這裡,絕不是在學校時的下鄉勞動,但來臨的生活是什麼也不知道。大火令我生出無限的幻想與神秘,我不禁站起來想在月光下走開,看看這個生產隊的範圍。
大家以為我站起來是要唱歌,都望著我。我忽然明白了,窘迫中想了一個理由: “廁所在哪兒?”大家鬨笑起來。支書指了一個地方,我就真的走過去,經過肖疙瘩身邊。
肖疙瘩望望我,說:“屙尿?”我點點頭,肖疙瘩就站起來在我前面走。望著他小小的身影,真搞不清怎麼會是他劈了一大堆柴並且升起一大堆火。正想著,就到了生產隊盡頭。肖疙瘩指一指一棟小草房,說:“左首。”我哪裡有尿?就站住腳向山上望去。
生產隊就在大山縫腳下,從站的地方望上去,森森的林子似乎要壓下來,月光下只覺得如同鬼魅。我問: “這是原始森林嗎?”肖疙瘩望望我,說: “不屙尿?”我說: “看看。這森林很古老嗎?”肖疙瘩忽然很警覺的樣子,聽了一下,說: “麂子。”我這時才覺到遠遠有短促的叫聲,於是有些緊張,就問:“有老虎嗎?肖疙瘩用手在肚子上勾一勾,說:“虎?不有的。有熊,有豹,有野豬,有野牛。”我說: “有蛇嗎?”肖疙瘩不再聽那叫聲,蹲下了,說: “蛇?多得很。有野雞,有竹鼠,有馬鹿,有麝貓。多得很。”我說: “啊,這麼多動物,打來吃嘛。”肖疙瘩又站起來,回頭望望遠處場上的火光,竟嘆了一口氣,說: “快不有了,快不有了。”我奇怪了,閭: “為什麼呢?”肖疙瘩不看我,搓一搓手,問: “他們唱哪樣?”我這時聽出遠處火堆那裡傳來女知青的重唱。幾句過後,就對肖疙瘩說: “這是唱我們划船,就是在水上劃小船。”肖疙瘩說:“捉魚麼?”我笑了,說: “不捉魚,玩兒。”肖疙瘩忽然在月光下看定了我,問: “你們是接到命令到這裡砍樹麼?”我思索了一下,說: “不。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建設祖國,保衛祖國,改變一窮二白。”肖疙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