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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陌生的朋友看到渾身泥濘和擦傷的你,嘴唇還流著血(無助時自己咬破的),就表情萬般疼惜且自責地說,“那麼晚了大家都擔心你會不會出事,正決定要不要循著山路回去找人……想不到你果真出事了,早知就不該讓你堅持騎車下山。”
那是間名為“梅里雪山”的工程開發公司。經理、司機、會計、電腦和打雜,員工一共五位,全為從四川與重慶地區來此打拼生活的漢族人。起初,你並不對這棟兩層樓家居式的公司感到些什麼興趣和疑問,只經常聽到那經理總如媽媽般對你講述他們董事長的善良故事,你才多興起一分好奇。她拿出董事長的各式照片、新聞、獎狀,甚至有寫真集供你翻閱,不時還插話進來細細解說。
董事長是位看似約莫三十芳齡的女人,體態婀娜,濃眉麗眼的,留著一襲烏黑的長髮及腰,一副飄飄然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相片中的她時常或舞(因為學過芭蕾舞蹈)或躺(彷彿親近自然),搔首弄姿地擺身在血紅的夕陽下,或蔚藍的長空,平整的地平線上,隨伴著一叢叢牛犢與羊群,沉醉。她還是個歌手,兼具雲南香格里拉旅遊大使身份,和滇北多家貧困山區愛心小學的捐贈者。似乎各種的大人物都曾替她撰文,而最令你驚訝的是寫真集上一篇讚頌她美麗的序文,居然由歐陽江河(曾替北島的詩集寫了幾十頁序文的詩人)屬筆。你於是不禁對這位年輕的女董事長,產生一種如夢如幻的情愫。
聽說,你在這兒睡的是德欽當地大活佛睡過的床,但你依舊害了風寒。兩天裡,你寫日記或沉思時,總多次聽到房門外的經理講電話的聲音。之後,經理進門就會露出無以名狀慈祥的語氣說:“我們老董再三交代要好好款待你,她非常非常地關心你喔!”可惜你都只耳聞轉述,無法與電話另一端神秘的她親自說聲道謝。
隨著與他們在外遊走了幾次,一位藏族員工的姑娘出現(她是專責疏通當地藏族人與他們之間的隔閡,和協調土地買賣等事宜),你似乎略懂得他們所言的“良善”公益事業為何。他們打算開發白馬雪山觀景臺邊和德欽城北十公里處的飛來寺附近星級旅館的構築案。自此以後,你的話便漸漸變少了。
你在德欽所住所吃,一概由他們負責(這是董事長特別交代)。這種過分的款待令你很不自在,好像你是此行列的共謀成員。也許太安逸了,你的風寒症狀愈加惡化,不知為何就突然萌生想遁離這裡的念頭。
離開前一晚,他們特地請你去吃牛肉火鍋進補身子(門外蹲著兩位抖手的藏族乞丐,使你吃得很不安),又陪你寄明信片,又執意替你付清了買感冒藥的錢。你知道他們是善良的,心裡卻對他們懷著一股千萬的愧疚,到底還是無法認同他們的商業行為,雖然他們也做著“似乎”同等的善事。
第三天早晨,你整裝就緒。公司六人全員到齊塞在一輛車中,尾隨著你的單車一路送你到十公里外的飛來寺。
邊境未竟(2)
你們在巍峨無雲的梅里雪山前留影,經理依照藏禮習俗,在你的頸項掛上白色哈達(你覺得有點不自在),又買些松柏香枝為你祈福燃煙。她不捨地說:“半個月後,我們也要離開德欽了。因為一近冬季大雪就來了,工程根本沒法兒施工,所以我們只好回鄉等明春再回來。你去的路上,可能將遇到不少大雪,甚至碰上雪阻封山的情況。凡事不要逞強,不管到得了拉薩或到不了拉薩,都別忘了捎個信兒給我們。”他們交給你每個人都事先填好住址的空白明信片,你收下,沒有說好或點頭,只有淡淡微笑說:“我會照顧自己,你們別擔心。”
其實,你是為了告別他們才選擇離開的。他們原本想看著你走,但你硬請他們先走,最後留下自己孤落的身影。你在觀景臺周圍的小宿店外踟躕徘徊,根本未做好準備再次騎車的身體與心理。烈陽兀自蒸著地表,你流著鼻涕,且忍不住地咳嗽了,想返回,想停下,但默默緊握著車把,你依然繼續踏上這陌生的道路。
遠遠離開人群了。
他倆已經忘卻了一切,心裡不懷抱驚恐,也不希求慰安;只有一種的直覺支配著他們——前進!……無目的地前進!自然忘記他們行程的遠近,只是前進,互相依賴,互相提攜,為著前進而前進。
——賴和《前進》
“這一步踏出,不知前方相遇的會不會是死亡?”你永遠不知道(除非到最後那一刻),或許,因為你不會知道,所以你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至今你才越過第一座四千米以上的雪山,就覺得騎車過程遠遠超乎想象的辛苦,但其實更苦的是跨上車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