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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則頭也不回地繼續邁步,也不知他們此刻嘀咕些什麼,或許以為你是女的。之後你機警地轉入一條最近的巷裡,就拔起了腿狂奔。
場景一幕幕瞬間跳離,又驟然交織。你蹲在陌生山脈的陰影裡哭泣,你怎麼走也走不出來,怎麼找也找不到糧食和水源。你不知道自己被誰拋棄了,餓得雙眼發暈,視線在晃搖,在縮小,扭曲變形。正當你幾乎氣力放盡的一刻,你看見一隻跛腳的山羊,孤落地佇立在紋的斷崖上無聲地叫喚,幾近無聲的。你奮力爬向它,你見到它居然也露出惶恐求援的神情。你餓到了極點,其實有更多是出於對飢渴的恐懼,於是你一手抓在它彎弧的羊角上,一刀刺進了它的咽喉,瞬間溫熱的血就有如蛛網般灑濺在你的臉上。
八宿記事(3)
血光奪目逼真,還留有淡淡的血腥。你睜眼時,窗外瀉進一匹橙色的陽光,打在你的臉上,你的胸口還緊緊噗吱噗吱跳動著。這場夢似乎比所有的現實還要真實,你為自己尚處在物質無虞的商業聚落裡而感到微微的慶幸。
臨走前,你拿出水瓶左思右量,確認它再怎麼也無法塞進單車的馱袋裡,你便把水瓶又留在床板下。你想這樣也好,至少不會被誤當成小偷,期盼那不久之後,服務員清掃時能發現它,進而體諒你這窮困旅者的無心之過。
出了招待所,你左轉而去,心情有些複雜,你一面自責,一面卻希望自己能儘快順利地脫離現場,這當中夾藏著一點卑鄙、齷齪和刺痛的興奮。你愈想,雙手就抖了起來,且不由自主地連續打了幾個齒顫,像放完尿體溫下降的反應。
快速滑過一段筆直陡長的下坡,強風略微吹醒你糾結的腦袋。你停下車,想回望八宿縣城最後一眼,但它已遠遠地隱身在山脈之後,你想,別再掙扎了,現在再想回頭認錯,也為時已晚了。你覺得你成功逃跑後,對自己的譴責似乎才正要開始。它恍如隔世之事,卻又近得貼在臉頰。你強逼著自己別再回頭望了。
離開八宿轄區,接續六十多公里,將一路上行到四千五百多米博舒拉嶺上的安久拉山口。這條路段通達九十二公里然烏之前,都是新鋪的柏油。隨著步伐踏轉,周圍風景漸次荒涼,一旁水道也漸次呈現涓涓的流網狀,再隨著高度爬升,你的背已溽溼,額頭密密湧著細汗。你謹慎調節著左右兩手的變速器,保持適當節奏的呼吸,轉速,彷彿一切的事情皆可如此轉過,淡忘。
你靠在路邊喝水時,一輛吉普車猛然從後方高速駛過。你不禁嘆首望著它想,如果那樣的飆速可以給你十分之一,你就不用總是再煞費心神,還要與自己體力不斷交抗。
吉普車不知為何在距離你百米前的路旁停下,幾秒鐘,車上的人都不見動靜,也不見車子有何故障跡象。你環視渺無人煙的四周思忖,那司機該不會是想來幫你打氣或致敬的吧。吉普車沒有駛離,你也按捺著不動。終於有一位盤著綠松石微胖的中年藏婦,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走下車子。
陽光大剌剌地紮在你的眼上,那胖婦的步伐似乎針對著你來,你站在原地想,如果她真的走過來,該如何跟她招呼呢?
胖婦一到你面前,驀地一手就抓在你的車把,批頭痛罵:“你跑啥跑?為啥跑呢?鬼鬼的,我早知不對勁,該死的,扒子。”你被她轟得一臉茫然,根本不知她在說些什麼。她邊罵邊劇烈地扯著你的車頭,你猝然像被一陣雷劈,啊!想起了水瓶。你支支吾吾了半晌,好不容易說出的第一句話:“勿系哇啦(不是我啦)!”(情急之下閩南語竟脫口而出。)
胖婦伸起另一隻手,你以為她當場要呼你一個巴掌,反射地偏開頭。她卻只拉著你的手腕說:“走,說不是你。不是你就去,去,跟我去公安局說。”你聽到“公安局”三個字,便如火燒屁股般,“那那,那你要怎麼樣?我急著趕路,你不要耽誤我啦。”
“不去,那賠錢,”她攤開手掌憤怒不平地說。前方的司機一臉橫惡,倚在車門旁抽菸,遠遠端看著你們倆的舉動,你想,你這次勢必得被狠狠宰一頓。
你說:“又不是我。賠,也賠給你啦,多少?”她掀出兩根手指,你聽到二什麼,不清楚。你強硬地對她叫:“你不放開我,我怎麼拿錢。(到底是二十元,還是二百元?)”皮夾里正巧夾著一張淡棕色的二十元,你便半疑地抽出來給她。胖婦抓了錢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你一直等到看著吉普車掉頭,揚塵而去,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二十元。
區區二十元的事,你內心的猶豫和煎熬,早遠遠超過這種計價。你感到自己尊嚴蕩然無存,她罵你扒子誒。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