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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說個不字,他準和誰拼命。如今“祖業”租給人了,他心裡準不好受。只是裝著,不讓人看見。興娃斜眼看大哥,大哥很平靜。大哥拾地裡磚頭,料礓石,瓦礫的認真勁哪兒去了。犁地時悠然自得的表情哪兒去了。撒種時嘴的笑紋哪兒去了。地和人相處多少年了,有的地在爺爺手裡都種著,如今讓人家租地的挑著揀著種。他撫弄地時的感情哪兒去了。咱沒牲口了,沒長工了,他不難過。成親那會曉竹孃家賠了一頭大犍牛,惹得幾個村的人笑話,揚出了瞎瞎名,聽了些不入耳的話。大哥不在乎,反正有這一頭牛,別人挑剩的地自家種。他不嫌丟人,不怕在村裡人面前抬不起頭。真莫名其妙!
五六十畝地租出去了,大哥輕鬆了。他長躺在炕上,三天沒吃沒喝,只說:“解乏解乏!老三把咱一家救了。要不地把咱弟兄命都要了。”
興娃高興不起來,大哥話聽不進去。
他對老三不只沒感情,肚子裝的氣出不來,狠的只想咬牙!
他覺得老三誠心害他弟兄們。自己輕鬆,官比營長大,當然架子也不小。你剋扣軍餉,我們用了你幾個錢?還不是大哥勤緊腰帶省出來的。那些平地,那些坡地,那些塄坎地興娃都鋤過,都耪過,都犁過,……那片地土腥味他沒有聞過。這那是地呀,這是大哥身上的肉,如今你割一塊“要後腿”,他割一塊“要肋條”……興娃兩眼發紅,那眼神準不好看。麻子狗蛋叔踢他說:“咋,殺人呀!”
興娃沒說話,從窯裡搖晃出來。
半個院子是空的,好像寥天地,陰森森,冷冰冰。幾棵椿樹上好像鳥兒搭上戲臺,由著它們嘈嘈喳喳。
二哥瞎好留下個娃多好!
二哥窯洞窗紙破了。破紙搖著抖著,好似要勾人魂。興娃掃一眼,生氣極了,想去扯下來,撕碎再踏兩腳。
想是想,只是怒目而視,動也沒動。
麻子狗蛋叔是個掃帚星,掃到那兒那兒倒黴。租地的人全是他領來的。他說合,他寫契約。曉竹也是他顛來顛去的搧火,要不他上了胭脂家門。
不,不能去。
大哥大嫂如今可憐了,咱不能是貓,見富就鑽,就舔!咱是人。沒哥沒嫂那有咱興娃。鱉和蜘蛛都有情有義,咱是人,還能不如鱉!
胭脂就是金打銀鑲的白玉姑娘,咱也不能去。大哥說:為人在世,要做人事。要講仁義,要講德行!
曉竹孃家是大戶,她願意跟咱。大嫂一百個高興,甚至比把地便宜租出去還高興。她為興娃想,在心裡牽掛興娃。租地寫契約那天大嫂在灶房哭,興娃成親那天她只是笑。
“興娃,快端飯,大風地冷冷的坐在院子幹啥。”
大嫂從廚房出來,解下圍裙打土。她不在乎地呀房呀,全不在乎。心病是二哥不在了,二嫂走了。她給地下二老沒法交待。屋裡人,女人,該操的心,一定操到。她知道大哥會把外頭的事安頓好。外頭人麼。
曉竹端盤從廚房出來,騰騰騰進了大哥窯。剛才大嫂話她一定聽到。只是裝沒聽見。
放下盤出來了。向他走來。
“大嫂話沒聽見?”
興娃抬起頭,眼角掛著淚珠。
他不傷心,有大哥大嫂,還有曉竹。他傷啥心?鬼知道這眼淚從哪兒來的。
曉竹把圍裙解下,拍打身上灰,躬下腰伸出指頭按住興娃腦門小聲說:“還算男子漢!”
他含淚的眼,向天上看。天空陰沉沉的,像老婆臉。去拉了幾道黧色的皺紋,被風吹得向南跑。旋起的沙塵和樹葉,也跟上湊熱鬧。
吃飯的時候,雪稀稀拉拉向下飄,飯後風嗚兒嗚兒叫,二哥窯洞破窗紙啪啪響。雪花落不住,跟著風隨著沙塵枯枝碎葉,旋來旋去。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十章 日冷心寒(2)
第十章 日冷心寒(2)
侄兒侄女一個個放學回來,都在灶房吃飯。似乎那天抄家以後他們都長大了,懂事了。都輕聲慢氣的說話,掂腳走路。
大哥吃第二碗時,不知道是給曉竹還是給大嫂說,也許是自言自語:“把炕燒熱,好好睡覺。今年再不用起雞啼拉土拉糞了。”
曉竹吃吃的笑,大哥不由得翻了她一眼,興娃怕大哥訓斥曉竹。大嫂也隨曉竹笑了。興娃放下心。再看大哥,他也笑了。
四個人三個笑了。興娃不知道他們為啥笑,有什麼可笑。莫名其妙!
“剛才和他四媽在灶房說,人少了飯倒難做了。她說吃起來也沒有人多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