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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倒進鬥,也坐在房簷臺。
“興娃,剛才麻子狗蛋叔又問起三楊莊三姑娘和你的事,給你個碎面子?”
大哥話終於有了著落,興娃低頭搬指頭,似乎在算數。這娃,有點神神道道。
“我不情願。”
“你咋還是這話,有啥不情願。家道不好?女娃不規矩……”
又是好長時間沉寂,大哥和大嫂眼神碰了三回,興娃還低垂頭不開口。
“歪的很!”
大哥和大嫂,都是吃驚的眼神一碰,臉上有些沉。
“咋個歪法?”
“打人。”
“打誰?你見了?”
顯然大哥眉頭展開了,大嫂也覺得心不那麼沉。這下總算開口入轍了。
“打鎖子來,我親眼見的。”
“啥時候?為啥來?”
大哥沒看大嫂,大嫂按著簸箕靜心聽。
“今年過年耍社火,鎖子拽了一下她的帽辮子,她回手就是個耳刮子。鎖子還沒回過神,一腳踢到鎖子鼻子上。踢得鎖子捂住血鼻子就跑。”
興娃不會編,準有這事。
不過咋知道就是陶家女娃?聽說陶家三四個女娃,能準是人家三女娃?
“鎖子說她姊妹四個,按梅,蘭,竹,菊起的名子。後邊那個小女娃把她叫三姐哩。”
大哥不說話,抬頭望天想心思,也似乎騰出空兒讓大嫂問話。大嫂這時才醒悟過來,興娃剛才搬指頭是算蘭梅竹菊中那個。
“這梅,蘭,竹,菊,鎖子咋知道?”
“他唱戲,跟自樂班啥不知道。”
“這竹……這老三和你說話來。”
“說來,她喊我站住!”
大嫂有了興味,眼盯興娃頭偏得更理害。也許大哥想到一個大小夥讓女娃喊站住時興娃那窘迫樣子,輕易沒笑紋的臉上也漾出笑。
“你站住了?”
大嫂興味更濃的追問。
“我,我站住了。”
興娃的聲小得像蚊子叫。
“她們……”
“她們五六個圍住我看。”
“你哩!”
“我頭揚起來,任她們看。女娃嘛誰怕她!”
其實那時興娃並不是這樣想。
“你不怕她們打你?”
大嫂想笑,好像捨不得時間,仍緊追直問。
“我不怕,我沒惹她們。”
興娃聲小了,眼也垂下了。
“問你啥?”
“問我,問我和鎖子是不是一夥的。”
“你咋說。”
“是一夥麼,明擺著麼。”
“她們放你走了?”
“沒有,那個年齡小個兒不大的喊:三姐,你拿辮稍在他臉上撩!”
和興娃說話,你得有耐心。大哥說,興娃說話就像拽牛筋。你還不能拽的快,快了就斷了。他一句話不說了,你氣也沒法,打也不成。現在他任媳婦在兄弟嘴裡拽。
“撩來麼!”
興娃埋頭磨鐮,不吭聲。
大嫂想:準撩來。要不興娃咋不說話。
“後來呢?”
“光聽她爺罵她們,她們和爺說的啥,不知道。”
三楊莊陶家孫子輩男娃小時都學幾路拳腳,看門護身。這遠近都知道,女娃學拳腳沒聽說過。
“看來要是這樣的姑娘,咱家擱不下。”
老大心想著沒說一句話,起身到牲口房看牲口圈,幫長工鍘草。
夜裡大嫂高興的對大哥說:“若真是興娃說的我看好。”
“為啥哩,狼叉婆!”
“咱總不能把興娃跟一輩子。咱興娃軟勢,屋裡再沒了硬成人受欺侮哩。”
大哥也想到這兒,樹大分枝,弟兄們大了分家。眼下不能分,老二緩不過身,分了對不起孃的叮嚀,一病一小,還要過到一塊。這女娃出手就打,這家能安寧!
“你想人家是知書達理的大戶人家,能平白無故的打人。再說鎖子本來就不規矩,在女娃跟前撒騷。你拽人家女娃辮稍子,人家誰願意,連他爸他哥都過不去!”
“就是鎖子撒騷,你也不該動手一個耳刮,抬腿把人家鼻子踢出血?”
“那你說,這男人糟釀女人,女人只有幹受!”
大哥不說話,顯然說不出個理。自己也有女娃,要遇到這事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