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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了下,繼續道:“哪怕無法讓他成佛,離了我,也是好的。”
方丈笑意未改,榻邊的檀香經久不散,好似凝成了一圈又一圈薄薄的迷霧,老方丈的面容隱在霧中,仙氣繚繞。
他緩緩道:“女施主,你當真願意讓他待在寺中?”
蕭如是點頭:“願意。”
方丈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道:“你當真願意放開他,不見他,不提他,不尋他。”
蕭如是顫了顫眼瞼,低頭道:“願意。”
方丈道:“你當真願意舍他忘卻前塵,不想他,不念他,助他成佛。”
內室沉寂了許久,小和尚在外一聲一聲敲打著木魚,嘴裡念著“南無阿彌陀佛”,梵音混合著煙雲一般散開的檀香,迅速的模糊了蕭如是的視線。
她嘴唇微微顫抖,偏頭望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天色,飛快的拭去眼角的淚滴,道一句:“我別無選擇。”
他若一輩子是這麼個小小的模樣,也是好的。大不了她養著他,養他直到自己老去,死去。可她真的能如此自私?
她死後,小和尚又該如何?倒不如一開始便放他走,這樣痛苦的只有她一人,他依舊當他那個一心向佛的小和尚。
方丈笑意愈深,道:“女施主大善。”
蕭如是道:“我走時,方丈不必告訴他,待我走後,方丈只需跟他說,一日不成佛,一日我不會見他便可。”
她起身深深的行了一個大禮,面色蒼白道:“望他珍重。”
方丈笑著看她離開內室,跨出門外,沒有經過大堂,避開了那個懵懂的小和尚,行至菩提樹下,腳步驟停。
她的肩膀輕輕的聳動,死死捂住雙唇,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她大抵是無望的,才會每走一步,都哭的好像天都要塌了下來。
從此,她和她的小和尚,就要生不能同見,死不可同眠。
她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待他成佛,他們便是仙人之隔,凡人如何能愛上仙?
清風拂過,菩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樹下映出一道一道七彩佛光,大堂內小和尚敲著木魚念著經,他的動作忽的停了下來,心裡空落落的。
小和尚抬頭望著拈花一笑的佛祖,心道佛祖啊佛祖,方才小僧許了三個願望,可一定要靈驗啊,小僧來年願一路從山底磕長頭到山頂,前來還願。
他雙手合十拜了一拜,願我的如如不再傷心。
他雙手合十拜了兩拜,願我的如如不再難過。
他雙手合十拜了三拜,匍匐在地,虔誠如廝。
願我的如如……歡喜如初。
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的菩提樹,那一瞬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小和尚眨眨眼,轉頭望向內室,抿唇笑了。
內室的老方丈雙目不可視,目光卻好似直直的望進人的心底,他微笑著嘆:
“阿彌陀佛。”
——
不久後,蕭如是回了蓬萊。
二人去一人回,她的身後再沒有那個總是紅著眼眶到哪兒都跟著的俊秀小和尚。她像是生了一場大病,身形消瘦,雙目無神,蕭白看著心疼又氣,逼著養了大半年,才養了回來,只是依舊沒有以前精力旺盛的樣子。
這大半年,她沒有提起小和尚一個字。蓬萊眾人也默契的配合她的舉動,沒有問起小和尚之事。偶爾有不明緣故的山精抱怨著小和尚怎麼不見了,她只笑不言。
氣氛總是忽然的沉默。
蕭白擔心她出什麼事,便時刻注意她的狀態,沒想到這之後又過了一年,她竟慢慢的變好了起來。臉上開始有了些肉,笑容總是掛在臉上,扛著個巨斧紅的像團燃燒的火焰。
沒了蕭如是,一直停留在五歲的小和尚,終於一年接著一年的長大。
第三年,小和尚八歲,蕭如是帶著山精們在山林中晃盪,像是巡山的大王。夜裡山寺中的小和尚趴在案臺上抄佛經,抄著抄著睡著了,似是做了一個不安穩的夢,嘴裡嘟囔著:“你什麼時候接我回去……我已經長的很高了……”
第七年,小和尚十二歲。蕭如是閉關出來,她的境界再次穩固,距離分神僅有一步之遙。小和尚盤腿坐在菩提樹下,偷偷的在樹下的巨石上刻下一道痕跡。
一千九百三十六天,小和尚晃然,原來他們已經分開這麼久的時間了。
第十一年,小和尚十六歲,出落的越發精緻,細皮嫩肉的,雙眸皆是佛性。蕭如是忍不住去看他,她想,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